天色渐渐变得透亮了,曙光漫过窗纸,投射在屋里的两个人身上。
“秀秀,你刚刚差一点就暴露了我们的真正身份,这是会出大事的!”
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点了三柱清香,插在神龛前的香炉中。又躬身下跪,表情虔诚的叩头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在他面前的神龛中,一尊雕像栩栩如生的伫立其中。
整间小屋中,除了一龛一桌一蒲团外,并没有过多的摆设。门上,窗前都垂着这里的人家很常见的薄帘,供桌旁一灯如豆,灯芯草随着清晨的风微微摇晃,照的男人的一张脸神情莫测。
此刻他上完了香,又一次跪倒叩头三下,随后静默了一会儿,起身往窗角走去。
随着他的走向望过去,最让人觉得诡异的就是墙角处那两只大肚的陶缸了。这两只半人高的大家伙,绝对不是那些平日里用来盛水放米的器皿,每一只陶缸上都有精致的花纹点缀,细细打量的话能看到,这花纹蜿蜒曲折赫然是几条缠绕纠结在一起的蛇!
而蛇身的鳞片处被特意的处理过,每一片鳞片上都精细的打了孔!现在随着天色的明幻交错,这浮雕于陶缸表面的群蛇,也似乎在追逐着扭动着,仿佛随时能活过来一样!
被男人做秀秀的女人,这会儿也净手焚香,跟男人一样,一丝不苟的做些同样的动作,跪拜神祗!
也许是被男人严肃的表情给吓到,也许是她想到了什么,秀秀的表情变幻不定,眼神也有点飘忽。上了香后她没了刚刚的的自信满满,有点不自在的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镯子,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看着男人在缸盖的开口投下了几块鲜肉,又仔细的封好缸盖。她犹豫了一会儿,咬着唇角有些迟疑的问道:“如果叔叔不出手,那女娃子会死吗?”
“会不得好死。”
“那女人衣衫不整,嘴里还在渗血,衣裙上面也是血迹斑斑,很显然她身上有多处伤口,特别是琵琶骨处,还被锐器刺穿,这么重的伤,几乎就没有生机可言了。”
站在窗边的蒙扎忽然转身,几步走到秀秀面前。目光直视着她:“你别再冲动了,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救人施德是要看人道行的,只有天生异禀有大智慧或者女娲娘娘偏爱的人才可以不顾禁忌肆意而为,”
秀秀低垂着头,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刘海。蒙扎看着她,惋惜的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能学会冷漠,这可是巫女的大忌啊…
“当时你出手救人,人是活了而你被反噬了,那就说明你没有得到女娲娘娘的偏爱,离巫娘子的境界还很远。”
蒙扎的话说的残忍而直接,她的唇角都有点哆嗦了。看着秀秀惨白的脸,男人心里难受却只能这么说。傻姑娘,她肯定也被这话给吓到了。
“可是,可是我做善事了啊。虽然说巫女无心,可我做的事,不是已经帮蛊神积阴德了吗。为什么…”秀秀颤着声说着,话语都打战了。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给蛊神积的阴德,但是蛊神大人给予我们的神力从来都不允许救治外族的人。人世间苦难从来不曾停止,你又能救多少人?虽然说你是救了一个人,可受苦的是你,要是我没猜错,反噬之前已经有预兆了对吗?”
秀秀的眼圈立时红了,虽然也可以理解为是吓的,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是,我昨晚养蛊虫失败了,这还是第一次……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如果蛊神抛弃了我。”
蒙扎伸出手,迎着秀秀的目光:“那把钥匙给我,我帮你,”他看着秀秀明显亮起来的眼神,无奈的一笑,“蒙扎叔叔了解你,这不是说不让救你就不会出手的。唉,也许蛊神大人不希望你这么做,可我们都是医者,罢了罢了,就让叔叔帮你一点吧。”
秀秀这次真的红了眼眶,不过是开心的。她吸着鼻子把脖子上挂着的小小的钥匙递了过去,又看了蒙扎一眼:“叔叔,帮我是好事,可叔叔千万不要为了秀秀再做什么伤身的事……”
蒙扎点点头,接过带着淡淡体温和微微药草香气的钥匙“放心吧,叔叔能撑住,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说完,蒙扎打开了这屋子里的另一道房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蒙扎就感觉浑身发冷,黑漆漆的空间里阴气极重,扑到身上连毛孔都变得冰凉。这种冷,不似冬天的寒风那种直拍到脸上的冷冽干涩,而是一种能渗透到人骨髓里面的阴冷,让人从里到外的冷个透。
秀秀随后跟了进来,关紧了门后熟门熟路的点燃墙上的油灯。等她把灯全部点亮后,即使是蒙扎已经养蛊多年,还是被眼前诡异的景象骇的不直觉的往后闪了一下。
印入眼帘的不是他习以为常的蛊缸密坛,整间屋子里四壁悬挂着符文咒语的布幡,赤红如血。供桌上的神龛中,人身蛇尾的蛊神大人不是他见过的捏诀庄严模样。
上半身赤,裸的女神蛇尾随意卷曲着盘旋在一边,神情妖异诡艳,而是右手小蛇缠绕,左手边则是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具巴掌大的棺材,雕像栩栩如生,整个屋子充斥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他走进了供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不禁真的佩服起秀秀的胆量,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整日跟这些平常人绝对会吓破胆的东西为伴,不得不说真是勇气可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