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女子,林子豪这一会就差跪地上给林家祖坟磕几个头了。
天不亡我啊!
碧落落荒而逃的时候,一出角门就与翟鸿燊来了个擦肩而过。
她根本不认识翟鸿燊,感觉自己撞了人,只是慌乱起身,连个停顿都没有就又跑出去了,却完全没注意到,翟鸿燊身后那个瞬间眼睛瞪得几欲突出的林子豪。
翟鸿燊还有点分不清状况,被碧落这么一撞,他微微一个趔趄,差点步了紫鹃的后尘,而领路的老总管更是吓了一跳,这翟大少可是贵客,这要是在府里出个磕磕碰碰的,李如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啊……
“少爷,少爷,那人,那女人……”
翟鸿燊手指一紧,能让林子豪这么激动,那女人,那女人只怕,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敞开的角门,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咿呀的曲调,他微垂的眼眸紧缩如猫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
“少,少爷我保证,就是她!”
这人是在找死吗,他优雅的回过头,先是对着林总管一笑,示意他无碍,又侧身,虽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过去,林子豪却立刻闭嘴了。少爷,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跟看一块肉似得……
“有劳总管了,这里离我住的客房不远,就不用再送了。我就在这后府随意走走就好。”
翟鸿燊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插曲影响到一样,慢悠悠的踱着步,貌似被这园林格局吸引住了心神一样。言语间,带着一点意犹未尽。
林总管听他这么说,刚刚那点疑惑就被成功转移了。心里自以为理解翟鸿燊的感觉,北方人嘛,看到这样的江南水榭,肯定会看着新奇嘛。林总管也就不在坚持送翟鸿燊回房了。
夫人那边是叮嘱了,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但是,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硬坚持啊。
林总管的身影一消失,林子豪就忙不迭的凑到他身边,还没等他说话,翟鸿燊瞬间回身,一把钳住林子豪,杀气猛地四溢而出,而他眼眸中阴冷更是浓烈的快要结冰一般,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看到了她的脸,就是她,对不对,嗯?”
林子豪被他这突然的一钳制,下意识就要反抗,却在翟鸿燊的注视中,麻木了手脚。
翟鸿燊长的好看,眼角微微扬着,有着精致的眼尾,鼻子挺直,唇微扬,就算是这样的情形下,他仍然象是带着笑一样的看着林子豪。
头发很黑,比墨还黑,衬着全身墨色衣衫,发丝却比衣料更好,很滑很滑。
“当时她杀我爹的时候,你的本事呢?现在跟着我出来办事,屡次三番的出错,你是觉得我软弱可欺吗。嗯?”
他说话了,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很好听。像泉水一样,不,泉水的声音很温柔,而他的声音,很飘忽。
“你的主子是谁?你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他又开口了,但这次,声音有些不耐了。
或者是因为眼前人濒死的眼刺激了他的耐性,让他变的更加不耐烦了。
翟鸿燊真的有点不耐烦,已经是来这里的第六天了,暗地里追杀毫无所获,这个李家也就是个没落人家,他翟鸿燊不需要再添富贵,而李家已然彻头彻尾变成了商贾。
出来这次,本来想抓住北边那位私养卫队的事来削他兵权可就没什么指望了。
他揪着林子豪的衣领,毫不留情的看着他因为窒息而咳的脸色惨白,还是淡淡的问着:“你的主子是谁?”
“少爷,我,我,错,错了。”他挣扎的回应着,眼睛漆黑却因为窒息而失神,没有聚焦的瞳孔看着翟鸿燊,垂死的模样。
“哼。”
翟鸿燊松了手,林子豪膨的跌了下去,瘫在地上。他的身体也在无意识抽搐,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侵透,明明是晴朗的午后他却如同掉进了冰窖,全因那无休的恐惧。
眼神,他第一次知道,眼神也可以令他如此的疼痛!只一下,便好像撕裂他的骨头,啃噬他的血肉。他一直以为,只有武器才能撕裂皮肉的,而刚刚,翟鸿燊那冰冷的眼神,却告诉他了一件事,死寂的眼神同样能让人瞬间崩溃!
今日客房暗处依旧把守森严,奎贵早已领了翟鸿燊的手令,领了一组人日夜精守,只待翟鸿燊的差遣。
到了客房门前,他回身看了一眼瘫软的林子豪,心里划过一丝不屑“奎叔,把那个女人抓住,连夜送回乾州,她的事我要亲自过问后,再定夺。”
“是。”
奎贵从客房梁上掠下,双手从怀里将两份文书取了出来,取出时,目光落在左手那份真文书上,但仅仅是一落便收了目光,随即就行礼作势离去。
刚刚转身,却听见翟鸿燊又道:“此事你亲自去办吧,那女人无能,但她身边的人却身手高强,莫要他伤了咱们的人,在这里出岔子不好。”
“是,大少爷放心。属下这就去。”
奎贵躬着身,目光微闪,想了想又问道,“这时辰正是大多数人午休的时候,大少爷要不要看一眼人,属下再押走?”
“嗯,也好。”
翟鸿燊淡淡地道,将房门关上,随即走到窗边,在他装文房四宝的箱子底部轻扣了几下,那看着平平常常的箱子就凭空弹出了一个暗格,他把真正的文书仔细的放好后,假文书放到案上,便起身往里间去了。
望着翟鸿燊离去的背影,奎贵目光落到那箱子上,但他没有半分停留。随即转身打开房门低声吩咐了几句,树梢瓦顶就跃下几个人,鱼贯而来。奎贵把他们放进客房便退了出来,只留了几人在里面服侍。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左右再无人经过,便几步上前将林子豪拖起来,打个呼哨,带人去追碧落了。
与此同时,宁杨也已经匆匆试了试戏后,换了衣服就出了府门寻找碧落而来。
他先跑回住处,连枝正在午睡,被宁杨惊醒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碧落出事了,虽然他心知翟家不可能善罢甘休,却不曾想过,来的如此之快。
但听宁杨的说法,又似乎不是因为翟家,两个人各种猜测各种不安,一路循着大街开始寻找碧落,然而随着日头偏西,焦虑随着碧落依旧毫无音讯而强烈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的散了,路边的小摊子开始收拾,晚霞捋着最后的光,在他们身前拉出来长长的黑影,蹒跚着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