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脸上一片冷漠,他知道他们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他知道他们还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知道,可碧落丢了,走在人群中,他感觉不到温度和心跳。几番寻找无果,他的心开始变得冷凉。
因为无路可退,碧落开始越来越恐惧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苏城她还没有那么熟悉。
有一次她侥幸闯入过一户人家,却在看到那破烂屋子里的女人抱着个不足月的孩子,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着她后,断然跑出了那户人家。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任何人为她而经历纷扰。
华灯初上的夜里,一个身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中躲避奔逃着,同一刻还有几路身影在穿梭寻找,但是,终究错过。夜里的人家点上了点点灯火,离家的人各自归去,而这城中一隅却只有皓月如霜,肃杀一片。碧落没有放弃任何逃脱的机会,她做不到认命。
然后,慌不择路的逃了这么久后,她看着眼前堵死的巷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的惨淡的笑了。
“别作无谓的事,大少爷在等你。”
转过身后,她一点点挺直身体,慢慢适应着从腹腔里,胸腔里,蔓延而上的灼热。原来人真的不能过太舒适,就算这巷子是活路,她现在的体力也已经再也跑不动了。
而这一句毫无起伏语气的话来自于眼前的男人,月光下,他面目模糊,碧落看不清楚。只能凭感觉知道他是个中年男人,全身上下带着寒气的男人。
奎贵也在静静的看着这女人,跟了翟鸿燊多年,他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别,这人跟曾经处理的人并无差别。
他也不废话,直接冲着碧落就走了过去,走进了后碧落就看清了,这男人四十来岁,生得五大三粗,他挡在碧落前方,目光里有着一丝丝讶异。
她将男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脚下却未动,依旧站的笔直。
奎贵醒过神来,眼中又多了几分惊诧来。这样的任务做得多了,镇定的主儿他也不是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女人能镇定成这样的。
“乾坤朗朗,自有王道,你真觉得为恶能有好下场吗。”
奎贵停在了离碧落两三步远的地方,他追了这女人一下午了,这是头一遭正眼打量她。
清月旧巷几重,她衣衫不整鬓角凌乱,几缕青丝随风飘着,孤身一人就这么直直的站着,冷光染上了少女的眉眼,俏生生里又生出了几分清寒决绝。
眼眸轻垂着,一身淡淡粉墨香气伴了清风。
“订金,收了多少?”
奎贵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自己跟大少爷没拿过订金啊。
然后他反应过来了,感情这女人以为他是被雇佣来的,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有订金的买卖谁放心做?可她问这干什么?
这掠人灭口的事他是没少做,今天竟然遇到个中翘楚了,不求饶命,还不问买凶人是谁的,今儿是头一回遇见问订金的人,她难道不该先问问是谁想要她的命?
还没等奎贵想明白,碧落的目光已从他胸口前掠过“嗯,那就好。”
“……”
什么意思?
“啊!你,你!”
月光下灰白色的石子路上洇开血花,奎贵踉跄后退,面色发白,目光一滞,再抬头看向碧落时,眼中已然算是满溢杀气了。
碧落还保持着蹲身前倾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她右边的簪子已经不见了。发髻散落开来,青丝如瀑。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胸前插着一只还在摇晃的素银发簪。
深吸一口气,他一用力,拨出了簪子,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顾不上看碧落,而是低头看那簪子!
那簪子式样很古怪,有细长尖锐的柄不说,且比一般簪花的柄要薄得多,还做成了锯齿状的。这样一插一拔,此刻他的胸前,已经是触手殷红。
“你该死!”
奎贵惊怒交加,他不敢相信,这个文弱女人竟身怀武艺。
几乎同一时间,奎贵目光一寒,手中软剑带着风向前一送!
嗤!
碧落只来得及抓起身旁一把破伞磕向软剑!可惜这破伞早就形如虚幻。顿时被软剑荡开了个窟窿,连带伞骨一齐暴折,奎贵反手一扯,扯住一截伞骨猛地前刺!那折断的旧伞骨带着肃杀气息,嗖地刺向碧落咽喉!
他目光锐利,锋芒乍露,身子如豹骤然一缩,蹲身间软剑一挑,寒光掠过,抬手精准刺向碧落膝盖外侧!
碧落强撑着后仰躲过穿喉一击,却没躲过奎贵的剑,立刻膝盖外血花四溢,她不由自主的腿一屈,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但奎贵此刻已经从断伞后扑过来,手中软剑再度出击!
刺!
闷哼一声后,碧落左肩一歪,原本想站起的身躯顷刻瘫倒在地上里,疼痛加失血让她虚了虚眼,再睁开眼的时候,身前已多了一个人,脖子旁多了一把剑。
“你不反抗,就不会疼,少爷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