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杨可不管他在一边想了啥,反正自己的师妹,这会儿他直接就扯了碧落的衣领,一边用湿布晕开干涸的血,一边嘴上不落闲:“碧落,你说咱们这师兄妹们吃一样的喝一样的,怎么就你这长的跟粉团子一样呢,啧啧啧……”
没等他啧啧完,身后伸过只手,抓着他的后襟就把人拎了出去。碧落目瞪口呆的看着宁杨张牙舞爪的被连枝毫不怜惜的摔出了门,她正呆怔着,忽然一条手臂直将她搂了去。她霎时双脚便离了地,她的惊呼声还哽在喉中,便看到一双向下看着她的眼睛。这眼睛让她一下便将即将脱口的声音给生生压了回去,让她顿时再吐不出半点声音。
连枝也没再说什么,他仔细的翻开碧落的衣领,看到那脖子上的伤心里就不舒服。他很自责,这件事如果他多注意点,或者是提醒碧落一些,也许不会发生?
自嘲的笑了笑,他摇摇头。说了能怎么样,结果也许会更糟糕。翟家权大财大,就是让他提前知道了,又如何?
不提连枝撒了碧落一衣领的药粉,又手忙脚乱的把才开始愈合的伤口不下心搞出了血。宁杨也是大呼小叫的一顿指责。
对付着啃了几口馒头,喝了一碗香炉里煮出来的白开水后,仨人都抽空睡了一会儿。下午就在连枝宁杨规划未来,碧落跑过来跑过去给几个人挪动个睡觉的地方的功夫里过去了。等他们忙活完了,夜也深了。就着火光整理了一下,几个人就在破木板铺的地铺上,睡了下来。漫天星光里,这小小的空间给了漂泊者一个安静的角落。
平时无所不能的俩男人,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虽然戏班里的日子说不上安逸,可好歹俩人都是台柱子,平日里班主也要小心对待的,现在可好,几片破瓦一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在他们眼里都成了最宝贝的栖身之所。
几个人里只有碧落是半路进戏班的,宁杨连枝都是自小就只懂唱戏,索性她就包下出去找吃喝的任务。每天她一走,宁杨和连枝就赶紧起身,整理下自己就开始试着恢复练功,除了怕扔久了荒废,也是为如果有什么万一,不至于束手无策。
凭着吃苦耐劳,碧落在附近的一个裁衣的小铺子里找了个短工。这种去浆洗布料和成衣的活,大多是老婆子们做,因为染料和冷水都刺激手,所以这活也能多得几个铜板。恰好赶上活忙,碧落进了后院就一头扎进了布料里,听领她去的婆婆说,老板就一个人,对待干活的也客气,做得好老板还能再多给几个包子。
今天活好,碧落午饭都没吃,忙完了后老板不仅给了工钱和几个包子,还破天荒的剁了半个烧鸡给她,这姑娘勤快本分,虽然不认识可是人没有一点藏奸耍滑的时候,原本要俩个人的活,她一个人就给做好了。由不得他格外对碧落好一些,铺子里的老主顾送他一只鸡,可他孤身一人吃不完也是糟蹋,索性就给了碧落半个。
“你家里不是有俩病着的兄长吗?左右我一个人吃不下ii你就拿了回去分给他们吃吧,有病人的日子难熬,苦了你啊。”老头摇摇头,抻抻脖子上的尺子,给碧落塞好东西后,挥挥手示意她趁着日头还高赶紧回去。碧落兴冲冲的拿好了东西又去街上买了不少东西,想着这下几个人能过的好一点了。
她这边,兴高采烈的。连枝跟宁杨可就差抓狂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不敢随便跑出去找碧落,可总看不到人回来他们也是急的不行。
连枝,他觉得碧落不至于丢了,也许是她一个人进城打探消息去了吧。可宁杨等不了了,越着急心里越慌,他都能想象出好几种碧落遇险的场景了。在院子里转了不下八十圈后,宁杨冲着门外走去!
“不行我等不了了,这小一天了碧落也没有个消息,我就不信了,出去谁能认出我来!”
连枝没说什么,却也起身了,比起宁杨他的担心更多,只是他怕如果出去找万一跟碧落错过,碧落回来看不到人,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子。
“你给我回来!”
宁杨很不爽,自己怕是这天底下最窝囊的大师兄了吧,虽然平时大家面前连枝对他那是挑不出半点不足的礼数做足,可天知道那只是在大家面前啊。
“就是碧落在,我也会支开她的。师兄这一身本事浪费了多可惜。”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正努力要把青石板跺出坑的宁杨:“你是准备贴门上做门神?”
支开碧落,这还真的有事?宁杨偷瞄了连枝一眼,莫名其妙的又夸自己身手不错,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说起身手,这大概是宁杨心里觉得最值得他值得骄傲的东西了。他不是人伢子拐来或者是拜师学艺那种半路出家的,宁杨的娘就是赵奉忠的师妹,跟着吉祥戏班唱到了死。宁杨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他出生不到四个月他娘就死了。
赵奉忠埋了师妹,接下她的托付,把宁杨养大了。一个戏子的孩子除了继续学戏,没别的路走。他倒是想过去学识文断字,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钱啊。所以,练功吊嗓子,几乎是小宁杨每一天的必备科目。
赵奉忠带着吉祥戏班走南闯北的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套拳脚图谱,虽然招数不多。但是贵在精炼,这赵奉忠绝对是个识货的人,图谱到了他手里他又改动了一些动作。这套图谱就被他当成了独门技艺,他又终身未娶没有子女,爱屋及乌他就把这本事传给了宁杨。
宁杨自小就练习这份图谱,天长日久的刻苦钻研下,他的身手就是平辈里,也绝对算得排的上号的,这还是他有心隐瞒。有几招能伤人的,他自学会起,从没在别人身上试过,赵奉忠教他的时候,话说的也很清楚,不到生死攸关之时,这些招数,那都是万万不能用的。
“我会功夫不假,可少爷我靠皮相吃饭,皮相!你敢让我给你当力工去我,我,我打死都不去!”没等连枝再开口,宁杨赶紧一口就回绝了过去。
连枝本来要说的话被宁杨堵了回去,他玩味的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宁杨几遍,看的宁杨快炸毛了,才淡淡笑着来了一句:“皮相是不错,出去一夜怎么也能挣一吊吧,嗯。”
宁杨指着他,气的手指头都抖了起来。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句子了,一甩手,转过身不看他了。连枝其实真没想过让宁杨去出卖劳力,这个时代的确有专门要拳脚功夫好的人去给人助拳的买卖,每次赚几分几两银子的外快,这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来没考虑这事。宁杨可不是能安心任人吆喝指使的闲散汉子,再说那点外快别说大用处了,能贴补个吃喝钱都不错了,他还真没看上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