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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变

时至黄泉可初歇 戈恩 2024-11-17 18:40
嘉善八年九月,乾州多雨。
十八日这晚,直到下弦月浅浅淡淡出现,雨才渐渐停了。
城中惠升戏院,鼓点分明弦乐顿挫,戏台上一位戏装少女,正轻踱吟唱,她一颦一笑带着缕缕风情,引得台下喝彩不止,侧身间,眼尾掠过一众看客的神情,她心里更有自信了。
“秋风飒飒秋意冷,冷在郎身冻在我的心。
我把寒衣暖一暖,愿它给郎温一温。
未量郎的尺和寸,不知寒衣可合郎的身?
大了用丝带紧一紧,小了代奴抻一抻。
千万给奴捎捎封信,再做寒衣送夫君……”
台下不知道谁叫了个好,瞬间一片响应,穿梭在其间添茶换水的戏楼伙计,脸上带着笑麻利的小碎步来去,得空抽肩上毛巾抹抹额头的汗,这吉祥戏班虽说不是一流的大班子,可看这人气,可一点不输于那些眼高于顶的老戏班。
这台上的碧落姑娘,据说是最近才开始登台的新人,虽说是新人可人家模样有模样,嗓子有嗓子。自打登台,就一鸣惊人了。看看这一二楼满当当的人,为了捧她而来的人大有人在啊。
跟看戏看的如痴如醉的人们态度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站在角落里,同样看着碧落唱戏的是吉祥戏班的班主赵奉忠。
“赵班主,今天就是咱约定的日子,虽然说这碧落姑娘是个摇钱树,但您也得有命去花啊…”
赵奉忠一言不发,拳头攥的咯噔作响,也不回话,也不管身后的人,只是最后看了眼碧落,他大步走了出去。
前面风生水起的,后台也是一片忙碌,小隔间里木连枝正在上妆。他登台这么久,一直都是自己上妆。这会儿正在一笔一笔的画着眼角。铜镜里的一张脸,清俊如玉。
‘哐’的一声,门口窜进来一个人,直接冲到了连枝身边,他手一抖,笔就偏了。鲜红色的油彩顺着眼角划了下去,乍一看像眼里淌出的泪。
“连枝,连枝,碧落有没有找你来?”
“……”
“她下台了啊,刚刚我在她的房间没看到人,你这也没有,这丫头干嘛去了啊?”宁杨自顾自的说着,一点不顾及身上的银白色戏装,一屁股就坐在了连枝放道具的桌子上,一张俊脸完全没形象的皱成了一个团。
连枝放下笔,心里有点懵。碧落不是说干什么一刻不等的人,下台第一件事肯定是卸妆,她受不了发套箍着,再着急也要先卸头面。联想着头几天路过赵奉忠门前听到的几句话,加上今天赵奉忠的反常……
越想越不安,他转身起来了。
“妈呀!你,你,你这画的什么啊?”宁杨噌的跳下了桌子指着连枝嚎,连枝也不说话,随手拿起铜盆里的布帕,擦了擦脸。拽着宁杨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拽狗呢你啊,松,松开,松开!”宁杨大呼小叫的随着连枝往外走。连枝猛地站定了身体,直直的盯着他“师兄,如果碧落出了事,我是必须救她的,你呢?”
宁杨正忙的捋着被连枝抓皱的衣服,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不救我都得救,你救我更得救,都是亲师兄,没道理好人都让你一个人做!”
俩人一回身,赵奉忠就站在楼梯口……
更声响起,已经申时了。
城东的一处宅院里,有间偏房烛火摇曳。
床上俯卧着一个五花大绑身穿戏装的女孩,即使她这样动一下都费力,身边却依旧有俩个人看着她。
白碧落神情复杂地环视整间屋子。
这是一个陌生至极的房间。
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她抬起头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俩个人。刚刚就是这人来戏班后台,领着人强行把自己带走的。她认识他,这是翟府的一个总管。
这人也没言语,一挥手那俩个人就拖起她毫不怜惜的出门往后院走去,碧落的心随着脚步越来越沉……
“他们真的没调教调教就直接让你接客了?”翟祥生看着被人押进来的碧落,突然笑出声来:“果然是知我的心思哈,老爷我就喜欢这知情懂事的!”
“要不是你!班主才不会干这种事!”白碧落的脸忽青忽白,盯着他一脸的志得意满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去挖了那人的眼珠子。旁边摁住她的人赶紧手下用力,她忍不住疼的咬住下唇,血珠子立时渗了出来,她不傻,刚刚路上那总管说的加上她自己猜的,眼前这状况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了个谱。
“这是你自找的,老爷我给过你脸,专门差人上门提亲过,可被你撵出来了。不是你说的吗?你天姿国色,珠玉难掩其辉,当然得值个高价了不是?”他笑着:“老子肯出三百两,那是慧眼识人!看准了你是个禁得住玩的!”
他边说边走到屋子中间生起的火炭盆前,拿铁钳夹出一块碳,旁边的总管赶忙递上一个青白瓷瓶。翟祥生一步一步走到碧落面前,欣赏着她惊惧而又愤怒的神情,这表情成功的取悦了他。一个下人麻利的捏住碧落的下颌骨,逼迫她张大了嘴,总管接过铁钳把炭送到了碧落嘴边,翟祥生拿了帕子捂住口鼻,把瓷瓶里的液体倒在了炭上,碧落撕心裂肺的惨嚎起来,那碳烟被扇进她的喉咙,她觉得嗓子似乎被炙烤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炭被拿走了。过来一个人,拿了冷水就往碧落嘴里灌,也不顾她呛得几乎上不来气,灌完了一整碗才罢休。碧落开口怒骂,却绝望的发现,她的嗓子没了原来的清亮,虽然正常发音,却明显低了好多好多。
翟祥生满意的打量着他调教的成果,戏子靠的什么讨生计,不就是一把嗓子吗?当年那个婊子,就是靠着嗓子爬上了他的床,然后过了新鲜劲儿后,红杏出墙。因为他发现了奸情,那婊子伙同她的情人居然给他下药,就算被他识破了,可他再也做不了男人了!
他疯了,从那以后就疯了。只要他看上的女戏子,都要搞到手,万般羞辱后再弃之如敝屐。
他兴奋的围着碧落打转,手舞足蹈的讲述着他怎么威胁了赵奉忠,怎么费尽心思的把她搞到手。
“你用我们班里十几口的人命要挟,班主只能屈服。现在你又天良丧尽的拿烟熏毁了我的嗓子,绝了我的天分!”碧落冲着他的鼻尖怒骂着,一脸悲凄:“老匹夫,你休想如意!我,我就算进了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行了,老子懒得听你苦大仇深,你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还有什么可指天骂地的!”放下手里的水烟筒,他一点头,那俩个人就将碧落就地拨了个转,抬起来就放到了里间的床上:“只要你知情懂事伺候好我,赶明个我找人,给你再建个庄子。一个戏子,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下人们退了出去,翟祥生已经按耐不住了,他随手打开床头那酸枝木箱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还有残忍。想着呆会儿眼前这女人会在他身下绝望呻吟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心……
因为太投入,他没有听见房上跳下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也没看到碧落眼中那惊诧,倒在血泊里的他,没看到身后那个眼中一片血红的人。
“连枝……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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