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只是白茫茫的雪映衬着,到不觉四处伸手不见五指。
蕙仙楼只剩下苏娟和毅彬,此时他们坐在书房里,苏娟托着腮,看毅彬把古旧的信笺翻来翻去。
“有什么新发现?”
毅彬苦笑笑,沉重地摇摇头。
“那你明天准备怎么办?”
“死马当活马医,也许还有法子。”
苏娟瞪着他:“快说呀。”
毅彬侧身看她,笑道:“你真是个急性子,再等等,别急。”
苏娟不住在房里转圈,走到毅彬跟前,看看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一跺脚,再转一圈,不住唉声叹气。
“你就不能淑女一点?走路干嘛老跺脚?”
“我……”苏娟待要反驳,看毅彬云淡风轻的样子,气焰霎时消了,一跺脚,又驴推磨去了。
毅彬索性放下信笺专注看她“推磨”:“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你真被吓到了,居然有人跑到沈园里睡觉,而且口水老长,嘻嘻。”
“那又怎样,谁叫你偷画人家来着。”
见提起往事,苏娟忽然想起来,问道:“你上次说亏得我和你峰哥吵架你才能找到我,是怎么回事?”
“你才想起来问啊!我还以为你前几天就会抓着我要我交代清楚呢,谁知什么事都没有。”
苏娟嗫嚅着,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想问的,回来就给忘了,呵呵。”
一边拉着他的胳膊:“现在想起来了,你快说嘛。”
“那天我接到峰哥电话赶到医院,爸爸还没醒,我就坐在床边陪爸爸,没事时就拿出素描加工,哪知峰哥大叫,就是这个姑娘,他后来问了医院的医护知道自己错怪了你,也后悔得紧。”
“然后呢?”
“然后我要了你留给医院的地址,不过等我办完爸爸的事去幼儿园找你,她们说你已经走了。”
“哦,我回学校了。”
“苗苗给了我你学校的地址,我辗转问过去,得知你居然考中我们学校,成了我的学妹!”
“这么巧,那我在学校这么久,你怎么不来找我?”
毅彬夸张地咳了几声:“姑奶奶,你还说,被你气得吐血啊,我制造了那么多次邂逅的机会,你都视而不见直接飘过。”
“有么?”苏娟纳了闷了,心想:“我对帅哥还是挺上心的呀,怎么没注意。”
毅彬宠溺地刮了她一下鼻子:“我只好出奇招,制造咱们图书馆外的邂逅喽。”
苏娟恍然大悟:“那个奇怪的笔记本是你的?”
毅彬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当时正在找陆游资料,看你在把图书归位,就顺手把笔记本塞在你的工作区域了呗。”
“老谋深算,”苏娟笑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说清楚啊?”
“说什么?说你是我爸救命恩人?说我想做你男朋友?那多无聊,说不准你早就大白眼珠子把我翻上天了,再说,也不符合我男神的身份。”又得瑟上了。
苏娟轻哼一声:“切,臭美吧你。”心里却甜蜜蜜地冒着泡。
还想问更过细节,比如从天而降的甜点,经常走的那些狗屎运是不是他干的,毅彬忽然看看表说:“走吧。”
“去哪?”
“去见你的琬姐姐,今天到日子了。”
“可是没有满月啊。”
“下雪月亮被遮住了,不过我想她应该会来。咱们碰碰运气吧。”
推开门,一阵寒意扑面袭卷而来,俩人拉着手走到庭中央那棵老梅树下。
“琬儿姐姐能找到我们吗?”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和她肯定有某种联系,无论到哪她都能找到我,所以放心吧,咱们老习惯,还在梅树下等她。”
虽被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梅花发出的清幽香味在这寒冽的夜里更加馥郁。
不知等了多久,苏娟困了,打着哈欠坐在树下枕着毅彬的肩已沉沉睡去。
迷糊间被狠狠地推搡着,隐约有人说话。
“别叫她了,睡得正香呢。”
“她想见你,错过会怪我的。”
一激灵,抬眼,仙子般的琬儿姐姐正在眼前,风吹动她的裙裾和发丝,浑身笼在圣洁的光里。
“你来啦,琬儿姐姐,我们等了你好久。”苏娟揉揉睡眼,忍不住又打个哈欠。
琬儿却环顾四周:“哦,这座楼,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像什么?”
“像一个永远无法建出来的房子。”
两人一头雾水,什么叫永远无法建出来的房子?这从何说起……
“还有像蕙仙楼的房子?”
琬儿似遭电击,募地转身:“你说什么,这座楼叫什么?”
“叫蕙仙楼。”
“蕙仙楼,蕙仙楼……”唐琬喃喃自语,须臾,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汇聚成一阵低低的啜泣。
“姐姐,你怎么了?”苏娟吓坏了。
良久,唐琬拭干眼角泪痕,回转身冲他们凄然一笑。
“蕙仙是我的小名。”
“这么说这座楼是以你的名字起的,那是为了纪念你咯?”
“我不知道,表哥一直说要建一座种满梅花的房子,让我时时闻到梅花香,他知道我特别喜欢梅花,还说房子建好了要和我住在那里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可是世事无常,我们分开后就没人再提这个计划,这座房子也就永远停留在表哥的画纸上。”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蕙仙楼是谁建的?”毅彬问,脸上写满了失望,满心期待能从唐琬这里找到答案,这下又落空了,明天怎么答复安伯?
他还不死心:“关于这座房子的计划,你能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你们想听?”
毅彬严肃地点点头:“这很重要。”
唐琬沉默着,她的脸上一会露出欣喜,一会是极度的悲哀,好像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能进入的秘密花园里。
当她再开口时,往事悠悠,几百年前的那些人和事又变得鲜活起来。
那是绍兴十五年的秋天,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