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敛了笑脸道:赵爱卿的话我就听不懂了。礼乃立国之根本,礼崩乐坏则国将不国,自古女子三从四德,哪有听说一女二适?这和改嫁何异?荒唐!我问你,既是婚约做不得数,你为何又说陆爱卿定过亲就不能再娶,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二弟语塞,我忙替二弟解围:陆游功名未立,无心成家,况婚姻之事向由父母做主,小的不敢擅自答应,还望太后见谅。
哦?太后蛾眉一挑,你是说我没有资格给你做主?
她这么说真真把人逼入绝境,说是那是欺君,说不是那就得应承下这桩婚事,可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的真心,琬儿,没有你的未来灰暗得我难以想象。
这时候兰蕊突然跪下叩首道:太后,感谢您一番好意,只是兰蕊恕难从命,老父已经私下看中相府,想要我和秦将军共修秦晋之好。
那秦埙刚才听到要把兰蕊许给我就满脸不自在,又不敢说,正无可如何,忽听得兰蕊说到他,意外之喜,忙不住点头应承。
太后扫了一眼兰蕊和秦埙,点点头说,倒也相配,一个是皇后胞妹,一个是相门公子,既如此也好,老身亲自操办你俩的婚事可好?
闻言秦埙忙跪下谢恩,一脸喜气。
不料兰蕊又俯首一揖道:太后大恩,有您做主原是极好的,只是还有一事容禀,小女自幼发下毒誓,要嫁就要嫁个状元,否则宁可遁入空门,与青灯古佛为伴,明年适逢大考之年,我请太后、皇上遂了兰蕊心愿,若秦将军一举夺魁,小女自当欢喜嫁入相府,举案齐眉,相夫教子,不过若是明年将军大人没有折桂,还望太后能体谅小女,遵守誓言。
太后大笑,小妮子,你有所不知,年年都是秦相亲自为国选才,这相府的公子,岂有不高中之理?
兰蕊又深深一揖说,小女要一个顶天立地的状元郎,若是夫君只是凭家族荫庇获胜有何意义,这次大考,小女子斗胆,还请皇上亲自主考。
太后看向秦埙道,秦将军,若要赢得美人,须得凭真本事,你可有信心?
秦埙道,微臣自幼蒙父亲指点,相信不会落在人后,就依二小姐说的办。
那就这么定了,皇上说,来年大考朕要见见你的本事!
兰蕊谢过皇上、太后,站起身来,走回自己座上,经过我时,她冲我微微一笑低声说,你看,我俩都有了好归宿,险些就被乱点了鸳鸯。
可是她低头的一刹那,我竟然清楚看见她眼里的盈盈泪光,唉,我糊涂了,兰蕊小姐是喜欢这桩婚事还是不喜,琬儿,你一向看人比我敏锐,回去你给我分析分析。
明年大考,我已经准备许久,实指望金殿折桂,不过想到可能坏了兰蕊小姐的婚事,心中就颇费踌躇。
哎呀,我是不是太自负了,还没考就想着要不要得状元,胸襟未免狭小,不过我真的很担心,如果秦埙这样的人得了状元委派以重任,对我大宋会不会危害更大。
明天就能回吴府见到你了,心里真的好欢喜,明天无论你对我什么态度,我都会温柔以对,这段时间与你分离,我不知做过多少回反思,为什么以前我要伤害自己最亲爱的人,我爱你越深反而伤你越痛,从此我愿我的爱不再是罗网把你越缚越紧,而是让你沉醉的春风,弥漫在你呼吸的每一处,琬妹,再见到你,我要大声说我爱你,再也不要在矜持中相互猜测彼此折磨,我要让我的爱更醇厚些更简单些。
不过,有时候我的心又被从你那儿拉回现实,有些事让我很不安,比如对黄玦,我深深同情她,如果有可能我要救救她,可是皇后督办的案子必定守卫森严,得想个法子才好。
想把离开你日子里发生的每一点儿事情都和你分享,希望明天我就能把它们交到你手上,我要在明窗前看着你读完它们,看你的笑声摇动窗前翠竹,我想像着你偎依在我胸前散发的幽幽香味,那是对我这些天担忧、奔波、辛苦的最好报偿。
月亮已经偏西,我却愿它再走快些,好让明天早点到来。兄:陆游。”
琬妹:此刻提笔写这封信时,我难以表述自己的复杂心情,打个比方,就如同才穿上漂亮的新衣裳忽然被人兜头一瓢冷水,浇得我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琬儿你知道吗,我兴高采烈冲进吴府不料他们对我说你已经走了的时候,我就是这幅快死掉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走呢?是嫌我来迟了吗,可是我当真身不由己,黄玦和柔福都是弱女子,虽然我不赞成她们毒害太后来报仇,可我要稳妥地保障她们的安全,不得不花时间筹谋,尽快安置她们并安抚她们的情绪,我以最快的速度办完这件事,可还是完了两天,唉,你为什么不多给我几天。
据说兰蕊的奶娘回来给老太爷道了喜,说是太后赐了婚,女婿是能考状元的公子,你们都以为是我,阖府庆贺。据说你当时就起身请辞,当晚就悄悄走了。琬儿,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哪怕你当真相信传闻,就不能等等我听我当面解释?
心口好痛!
士程看我这样,还火上浇油,说我咎由自取,说你肯定也看了兰蕊写的那封信,自然相信我和她是你情我愿,他怪我不早点解释清楚,把信退还给兰蕊,还得你和她都痛苦,他还说他看出来了,兰蕊小姐之所以答应嫁给秦埙,全是为我解围,她已经做好要么遁入空门要么一死了之的打算。
我一头雾水,问他什么信,他说是夹在论语里的兰蕊小姐写给我的情书!
我真是叫屈啊,那封信我以为是兰蕊交代办理采买衣料事宜的文书,没当回事,那天刚拆开,丫鬟来报说小姐相请,我就顺手夹回书里,后来多事,慢慢就忘了,没想到士程看到了,莫名其妙找我打一架,他说你也可能看过了,才会选择这么默默走了!
琬儿,哪怕你像二弟一样把我打一顿也好啊,我该上哪儿向你解释,你还会听我解释吗?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你到底去哪了?”
这封信只有几行字,下面是大片的空白。
苏娟想着可能毅彬还没抄完,觉得很不过瘾,还想知道下面的事情,把信纸放在桌上,扭头看毅彬依然酣睡未醒,又不忍心打断他睡眠,只好蹑手蹑脚走到他床前,坐在床边等他醒。
毅彬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落,气息均匀舒缓,苏娟忍不住玩心大起,从头上揪下根头发丝,轻轻放在毅彬鼻子跟前,就看到发丝忽远忽近飘来飘去,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忙捂住嘴憋住笑。
忽然发丝不动了,纹丝不动,不对呀,这不符合正常人呼吸原理,忙伸出一根手指头探到他鼻尖,还是没气,她坐得更近了,想着得用点力把他打醒,手刚伸到半空,被他一把捉住了。
“我的姑奶奶,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上演美女救英雄啊,人工呼吸什么的戏码么,怎么你这么不解风情,到你这就变成全武行,要谋杀亲夫了呢。”
“呸,想得美,又想占我便宜!”苏娟想缩回手,不料毅彬顺势一带,整个人都伏在他胸前。
“是你自己要坐过来投怀送抱的呦。”
挣扎了几下,头还是妥妥地被他箍在胸前,感受他深沉有力的呼吸,索性放弃了挣扎,以这种姿势聊天也还行,没人看见就好。
“你还有多少信没有抄?”
“全抄了,都在那儿。”
“那最后一封怎么那么短,好像有些事情没说完。”
“是的,那封写得特别潦草,像是匆匆写就,急着要走的样子,连落款都没有。”
“特想知道后来怎样了,你呢?”
“我也是,还好琬姐姐会来找我们的,到时问问她。”
“希望她早点来,她能找到这儿吗?”
“你问这个我想起来,昨晚有件奇怪的事情……”
突然,门上传来凌乱的敲门声:“快开门,快开门!”
苏娟刚想起身,毅彬一把按住她,然后快速从被窝里钻出来跑到桌前,把桌上信纸都收进抽屉里,才示意苏娟开门。
门一开,郑兴龙冲进来:“不好了,蓓蓓受伤了,得赶快送医院!”
两人忙问怎么回事,兴龙道:“我们仨一起去赏梅,玩得高兴蓓蓓一脚踩空掉到树坑里去崴到脚了。”
苏娟和毅彬慌忙往外跑去看安蓓,跑出门毅彬想想停住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
“你快点!”郑兴龙说,满腹狐疑地看他又跑回屋,扭头问苏娟:“他还回去干什么,屋里有宝啊?”
苏娟一笑,带头跑在前面。
远远就听到安蓓痛苦的呻吟声,她坐在椅子上,梓潼蹲着在帮她按摩伤处,可每轻轻按一下,安蓓就凄厉地呻吟一声,脸白得跟纸一样。
“蓓蓓,你怎么了,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