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不愿地走到门边,唐琬的声音传过来:“二哥,麻烦你以后别老喊我娘子,人家听了会误会的。”
“不想我喊你娘子么?”他回头,眼睛晶亮,却透着狡黠。
“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陪我去看风景。”
“……”
陆游喝得有些高,是啊,那种场合,总不能看着钟大哥一个人喝吧,有时候也得给他挡一挡带些酒的,喝着喝着就高了。还有也不知二弟去了哪里,不然他也能带几杯的,分解他的醉酒之苦。和钟大哥别后,一个人走在回房的路上,和刚才的觥筹相措比起来,这会特别的凄清寂寞,特别想有个亲人说说话。陆游自小家中人丁单薄,母亲对他寄予太多希望,也因此过于严厉,他习惯了尊敬母亲,听她的话,可有话儿也习惯了憋在心里,独自承担苦楚孤独,今夜月色独好,他却是特别想有个人陪在他身边,哪怕是不说话也好啊。
脚不知不觉就来到唐琬房间门口。也不知她伤势好点没有,今晚的饭菜合不合胃口,对她近来总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牵肠挂肚感。
刚想敲门,手举在半空顿住了,现在已过了三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怕不太合适。刚想走开,见屋内传出二弟的声音:“娘子,好娘子,你就答应我吧!”
“你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
“那你等着,我换下衣服。”
“好,我绝对不偷看!”
扑通!一只绣鞋砸过去的声音,唐琬嗔怒的声音:“谁叫你站这儿,出去啦!”
陆游忙身子一闪闪到旁边廊柱下,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士程走出来,嘴角含着深深的笑意。
再一会儿,唐琬也走出来,身子看来已无大碍,只是行动缓慢了些,想是伤口还未好利索。赵士程忙抢上前,双手扶住她的肩:“娘子,外面风大,还是多穿一件吧。”
唐琬并不答,身子一拧摆脱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走吧。”
陆游呆在柱后,心里五味杂陈,冒得最多的是酸味,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心里不知怎的难过得很,真想刚才就走过去,一把抱住琬儿,诉尽自己的相思之苦,理智却告诉他:她喜欢的是二弟,别做傻事,君子成人之美。
悠悠地叹口气,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难过,想回房间歇息,腿脚却不听话的紧跟着往前走。
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边,洒下朦胧浪漫的月光,一双人影,时而交汇时而分开,只有随风飘荡的清浅笑声,揉碎了夜的沉寂,也揉碎了远远跟随的人的心。
两人离开大路进了小道,不一会来到花园里,月光给满园的牡丹镀了层银边,一股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唐琬眼睛一亮,低声轻呼:“哇,好美!”
赵士程携着她的手,提起衣裾走在花丛中,有一两只淘气的蝴蝶还在蹁跹起舞,远处山涧溪水淙淙作响,低垂的柳树随风轻摆,叶梢柔柔拂过两人面颊。
赵士程停下脚步,弯腰摘下一朵牡丹,粉红的花瓣含羞半开,露出金黄的花蕊,微一沉吟,他念道:“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此诗为唐代诗人薛涛吟咏牡丹之句,此时此景,配上他深情磁性的嗓音,唐琬心中忽的一动。
他把花簪在她鬓边,皓齿明眸,美人如玉,配上花中魁首,相得益彰,看得他呆了,禁不住手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
她的心中似有十只小鹿在骚动蹦哒,左冲右突,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夜,无比暧昧,两条人影已融合为一,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焦渴的嘴唇在摸索着她的。
一张俊脸越来越近,他的呼吸急促,眼神迷离深邃,嘴里喃喃轻语:“琬儿,我爱你!”
他的臂膀紧紧搂住她的腰,她几乎要融化在他温暖的气息里。夜好静,静到可以听到自己已失去控制的心跳,夜好暖,暖得能体味到他唇上红艳艳的温度。
就此沉沦吧,不要抗拒,答应他,他会对我好,一辈子。
可是,她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不要,眼看他的唇就快覆上她的,她脸一扭。
静默,空气似乎凝固。
良久,一个哑哑的声音低语。
“琬儿,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二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他的手倏地抓紧了她:“琬儿,我想要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
她该说什么,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嫁给他,留在湖州,遂了爹娘心愿,一生有人疼爱呵护,荣华富贵,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