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毛贼,敢偷入我女儿的卧室,给我打!”
噼噼啪啪…
“诶呦,诶呦,别打啦,娘,是我!”
“还敢冒充我女儿,再打。”
“娘,别打了,真是我。”
几人松了手,唐夫人掌灯来看,真是她的宝贝大闺女。
“你上哪去了,为什么偷偷摸摸进来。”
“娘,您别问了。您还没告诉我您来这儿干嘛。”
唐夫人叹口气:“你表哥来了,是为提亲的事,真正是一表人才,若不是家离得远,真舍不得啊。”
说着掏出手帕连连拭泪。
“赵府又来问话,娘问你个准话,你是答应不答应?”
唐琬低头不语,想到今晚碰到的少年,不觉脸颊绯红。
“凭娘做主。”
“诶!”唐夫人又叹口气,“你可不要后悔。”
东厢房,陆游住处。
门咯吱被推开,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仆。
“表少爷,夫人要我们送些酒菜给您温书时吃。”
“放那吧。”陆游正看到手中书的精彩处,眼睛并未理会吃食,全放在书上。
两人默默退下,才出门那年轻点的迫不及待地说:“怪不得他们都说表少爷相貌堂堂,小姐真是找到好夫婿了。”
“别瞎说!”
“怎么了,不是自小定下的亲嘛。”
“小姐不愿意,我也是听说的,明天赵府公子要来做客,说是小姐看中的。”
“啊?小姐要悔婚!”
“嘘,轻点声……”
两人越走越远,却不料夜来僻静,说话早被屋里人听的一清二楚。
陆游一怔,书禁不住放下来。
怪不得舅父并不多提成亲一事,原来早有其他打算。只怕母亲会有些伤心,家里已洒扫一新,张灯结彩,只等我来迎娶过门。
罢罢罢,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么想着,陆游又捧起手中的书,再打开饭盒就着热菜好酒,酣畅地读诗,大口地喝酒。
天刚亮,唐府上下就忙开了。
庭院扫得光可鉴人,四壁墙角挂上大红灯笼,盆景把正厅映的郁郁葱葱,每个家仆都一身新衣服。
唐琬昨天那个累呀,整个湖州城溜达,腿都走抽筋了。吃饭还不得安生,打闹一场,幸得赵公子相救,梦里正和公子说话呢,平白被拽着走。
“小姐,要迟了。”
“别闹,我和公子说话呢。”
“小姐,快起来,今天赵府要来人。”
唐琬睁眼一看,是梅香在床边摇她呢。她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来就来呗。”
她突然坐起来,“赵府?是那个公子家的?”
梅香没明白她的意思,瞪着眼看着她。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上衣裙,盥洗更衣。
没多久就听得外室一阵喧嚣,有马嘶的嘈杂声。
唐琬拉着梅香往外走,梅香道:“小姐,夫人让我们在房里等着,没叫我们去迎接啊。”
唐琬瞪她一眼:“你傻啊,我们自然不便迎接,不过我们可以看看啊。”
“怎么看呢,被人发现不好吧。”
正厅。唐老爷拉着一少年公子的手,状甚和蔼。
“赵公子一路幸苦。”
“伯父有礼了,奉家父之命,特带来一些礼物,还请伯父笑纳,抬上来!”
一群仆役抬上来十二只箱子,用红绸扎好,甚是壮观。
周围传来窃窃的私语声,都道是赵府好阔气。
唐老爷笑眯眯地看着这大箱小笼的礼物,连连点头:“甚好,甚好,带我多谢赵兄。”
“伯父客气了,家父与您是多年的相交,只嫌礼薄怕您看不中呢。”
两人相谈甚欢,忽然唐老爷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下人,“去把表少爷请来。”
须臾功夫,陆游进来,看到门口箱笼,心中大致已明白。
“舅父,您找我?”
“游儿,来见过赵公子……”
“陆兄,是你!”
“士程,怎么是你!”
两人都又惊又喜的看着对方,把唐老爹愣在原地。
“你们认识?”
“我们是儿时好友,师从同一个老师考功名,一年前才分开。”
两人立刻熟稔地攀谈,气氛融洽地不得了。
这时唐琬正拉梅香溜进正厅后照壁处,隔着纱帘偷窥。
见两个年少公子,个顶个潇洒俊俏。
唐琬看到两者之一正是昨天见到的赵公子,心里乐开了花。
忽听得父亲的声音:“今天来还有个正事。小女……”
“舅父您不必再说。”唐琬看到她的心上人站起来,一作揖,说:“这门亲事自小结下,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家门单薄本来就生怕委屈了表妹,陆游甘愿毁弃婚约,决不反悔!”
怎么回事,唐琬揉揉耳朵,觉得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为什么称呼自己陆游?
正想着,只见另一位公子也站起来:“士程不知道陆兄在前有婚约,断不敢夺人妻子。”
“哪里,哪里,赵兄你多虑了,那只是父辈的玩笑话做不得数的。”
唐老爷连连称是:“赵公子你不要误会。”
陆游又站起来:“既是如此就说定了,表妹婚事与陆游无涉。”
唐琬怔在原地,如在梦里,表哥就是那少年公子?可是竟然是我执意解的约。她懊恼得真想冲进去,可是这是不合礼法的。礼法啊礼法,你可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天!
唐琬脑子一片糊涂,想着死了算了,自己搬块大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想都疼。正恍惚间,听见爹爹的声音说道:“士程,你一大早骑马过来,想必也累了,你和游儿既然相识,就住到他旁边,你看怎样?”
赵士程连忙起身抱拳:“那太好了,我就想和陆兄好好聊聊天,如此正好。”
是夜,夜色如水,又圆又亮,唐琬抬头看天,看着看着却鼓起腮帮子,心里闷闷的,说不出道不明,只能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再叹一口。
本想好好散散步,脚步不知怎么就朝东厢房迈过去了。
远远的听到兵器相击的叮叮声,唐琬的心猛地一紧,蹑手蹑脚贴院门边站定,伸出头来朝里张望。
见一白一青两色人影闪动,两把长剑寒光凛凛,正在比拼剑法,一个如蛟龙入海,一个似猛虎归山,乒里乓郎,直斗得树叶纷落,惊鸟飞尽。两人才哈哈一笑,收起剑归座喝酒。
“陆兄好剑法,这么多年剑术更是精进不少啊。”
“赵弟承让,你的功夫也比以前厉害不少。哈哈哈哈。。。”
两人谈得投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转眼有些喝高了。
“陆兄,小弟是真的不知唐家和你有如此渊源,实在冒昧,提亲的事,小弟再也不敢提起。”
眼看那穿白衣的连连摇头:“赵弟你错了,家父当年定下的亲事,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没人当真,还有家母也并不看好这桩婚事,说是唐府家大业大,女儿也桀骜难训,不符家母的风格,唐家倒是和贵府相配,赵弟就不用推辞了。”
那青衣服的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事小弟绝不能从。”
白衣人放下酒杯,沉声厉色说:“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赵弟不可推辞,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站在墙角的唐琬把他们的话都听到耳朵里,不由又气又恼:“我是衣服么,啥?桀骜难训!你们兄弟居然把我当礼物塞来塞去!”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觉得自己是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一个踢过来,球近了,那一个摆摆手凌空一脚,这边也忙忙地踢回去。
哼,你俩自以为清高,我要让你们为我争斗,再把你俩一起踢走,走着瞧!
刚才陆游说她桀骜难训是怎么回事,好像很多年没见过他啊,在她的印象里他都快成一片空白了。
她努力地在记忆里打捞,捞出一些残存的碎片,这些记忆并不令人愉快。
她站在树上,摇落一树的枣子,青色、红色的枣子落了一地,也砸在募然站在树下的一对母子身上。
母亲慌张的声音:“琬儿……”
她站在堂屋一角,低头把玩母亲塞给她的一叠绸布,这布正好可以装口袋里鼓鼓朗朗的战利品,只是太大,不方便,还好手边有剪刀,她一用力,绸布剪开了,与此同时听到母亲的一声惊呼,她抬头,对上妇人的凌厉眼神和她旁边站的少年的愤恨目光。
是为什么事来着,只记得妇人说,游儿咱们走。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记忆远远没办法让她继续搜寻以刨根究底。
她摆摆头,把凌乱成片片的记忆再甩远点。
心里,是愤愤的不平。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他们为他们的狂妄付出代价,她要战胜他们,无论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