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岁寒，一个月后已经是深冬了。木弦裹着狐裘大衣凭栏而立，霜露弥漫，白皙的脸上隐约凝了些水露。她不知道这一个月是如何度过的，郢都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她就每日抱着卿长安给的书看看，还有那偶来的花瓣，冬日的花嫩白嫩白的被他刻上了字她都有些不忍。
郢都推门进来，带了一众的人，他们把木弦拉进屋子里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木弦任他们摆弄着，冷着身问他，“你要干嘛。”
一个月了，木弦对他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甚至更比以前。郢都手里拿着一支珠钗，散着微红的光，他走到木弦身后对着铜镜把它戴到木弦的发髻上，“带你去观礼，卿长安的婚礼。”
木弦心里顿然一紧，就是今日吗，他要成亲了吗。“我不去”，木弦抽下头上的珠钗道。
郢都没有生气，他抓着木弦的手腕从她手里拿出了珠钗，按住木弦又重新戴到她头上，他按着木弦的肩头在他耳边轻道：“我要去。”
木弦僵硬地被他拖起，拉到自古楼门外上了马车，向着卿府而去。
卿府的前院挂满了红绸子，随着猎猎寒风浮动着，已经是准备好了的，而卿长安的寻遇阁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
“秦髯，你可以去了。”卿长安酌了口茶道。一月不见，她瘦了吗？还有没有再哭过？心里可还爱着他？卿长安惴惴不安的度过这一月，已是度日如年。
秦髯神色轻松，“当然，我先去了啊。”
卿长安放下手里的茶杯，点头，“嗯”。秦髯即转身带了老李等人出了门，向皇城那里去。
卿长安抬眼看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他想他们应该是来了。他轻叹口气，出了寻遇阁去了前院。前院的人一见他就给他披上了大红喜服，鲜红鲜红的颜色映得他的脸色也好些起来。
下人来报，“少主，圣上已经快到了。”
卿长安向门口望了一眼，浩荡仪仗，果然是来了。
木弦随了郢都从大门进的卿府，往常她都是从后门进的寻遇阁不曾去过前院。她一进门就见满地额首跪拜的人，都穿着带着红色的衣裳，这里四处都挂了红绸子，红的叫她眼睛痛。郢都叫他们都起身，拉着木弦去了大厅，大厅里红烛软凳都已经备好了，只等着时辰道来。
钟晨暮盖好了红盖头，被人牵到卿长安面前。千国的风俗是要在内衣摆结角的，结角定百年。下人正要给他们结角，却被卿长安退下，他随意动了几下内衣摆让钟晨暮以为是在结角。钟晨暮盖着红盖头，红着脸什么也看不见，她只看见地上踏着的大红长靴，一动一动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那年在宴会上一见他，就已私信倾许，鼓起勇气去邀他喝一杯酒，没想到他竟拒绝的如此果断。这些年她总是求着父亲上书郢都说她想嫁与卿府大公子，她不甘也不信，终于还是让她如愿了。
暮色四合，吉时已到。卿长安牵着钟晨暮缓缓走来，木弦坐在那里一眼就看到了。一月不见了，他的脸上多了些憔悴的颜色，只是被红衣掩住了。玉冠额发，一丝不乱，一袭大红长衣配上他颀长的身形显得格外的贴合。木弦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从前厅到她面前。
卿长安看见木弦微乱的眼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尽力保持着平静，缓步而来的动作很机械。那样短的一段路，却好像走了那么长，那边是他的木弦。许久未见，他想她想得已经快要疯了，她的眉眼，她的姿态，一一贴合。已经走到了大厅，所有人都摆出笑颜来，耳边响起礼官的尖声：“一拜天地”
卿长安看了一眼木弦，和钟晨暮转过身去，木弦闭上了眼，她想：说着没关系其实还是在意的要死，卿长安看你怎么和我赔罪。
“二拜高堂”
他们转过身来对着郢都和木弦的面，郢都始终拉着木弦的手不放，似笑非笑的看着卿长安。木弦还是低着头，眼皮闪动不愿抬起。
“夫妻对拜”
木弦忽然鼻子一酸，心里梗着难受。卿长安对着钟晨暮，看见木弦这样就是说不出来的心酸，“木弦，再等等我好吗，再等等我和你的婚礼好吗？”
“礼成”一声怦然落地，卿长安牵着钟晨暮入洞房，众人也去吃宴席。木弦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郢都在她后面扬起唇角问道：“你还想去哪？”
“回宫，你想让我看的不是已经看完了吗。”木弦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实在是待不下去，看着他成亲明知那只是一场戏可是还是会那么难过，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圣上，就让娘娘这么走了？”江长在一旁问道。
“哼”，郢都嗤笑一声，“她没有地方能去了。”
回到自古楼，黑漆漆的一片。木弦无力的推门进去，屋子里也是黑的，没有把灯点亮。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呆滞的走到床边就坐下，脚边的小狗见了“呜呜呜”的跑过去拱她的脚。木弦俯身下去摸摸它，小狗呜呜呜跑开，木弦摸了个空朝它跑开的方向看去，尽是一条灯廊。每隔一段距离都放了一盏微亮的小灯，一直绵延着到楼上去。木弦跟着灯廊，在微亮中一步一步的走，踏上咯咯作响的木质楼梯，弯弯转转眼前竟是一片明亮。红色的绸子挂了满屋，明灯点点，有一个人穿着大红衣裳站在那里。
“木弦”他转过身来，木弦的眼眶不觉就湿润了。
“长安”她泛着泪光叫了他一声。卿长安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新的喜服，鲜红鲜红的颜色点缀着淡雅的图式。他的神色很好，脸上满是笑容，灯火盈盈下更像是入了凡尘的仙人。他走过来，握住木弦的手。
“木弦，愿不愿意嫁给我？即使我什么也没跟你解释”，他说。
木弦含着满眼的喜悦大力的点头，“愿意，秋后算账。”
卿长安看她这样子，抚着她的发丝轻笑。招手叫李免过来把木弦带下去，李免过来拉走了恋恋不舍的木弦，把她带到屏风后梳妆打扮起来。喜服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李免利落的给木弦穿上，木弦很听话的配合。李免看她这呆愣的样子，点点她的鼻尖道：“你呀你呀，都要成亲的人了。”木弦努了努鼻子，“你们合伙起来骗我。”
李免笑笑继续给她穿戴打扮，这是卿长安的意思。他想给木弦一个惊喜，想想还是告诉她好了，可是又怕计划有误才没有告诉她。卿长安在外面站着，想想今天木弦在卿府的样子，他真恨不得冲上去告诉她他要娶的人是她。今日他在成亲，料到郢都一定会带木弦过去观礼，自古楼就少人看守，所以他先让亲人带人过来布置一番。然后假装和钟晨暮入洞房去，实则是来了自古楼等木弦。
木弦被李免带了出来，丝绸的锦绣长袍喜服轻盈柔软穿在木弦身上更是贴合，熠熠生姿，怪不得是卿长安亲手画的。她戴着细长的珠帘，隐隐约约中还可以看见玉面红唇，佳人顾盼。卿长安看得呆了，心里欢喜的叫了声：“我夫人真美。”脸上还是摆着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毕竟是成亲了，有人看着呢。他本就站在屏风外等她出来了就把红绸子放到她手上，然后蹲下去亲自结角，木弦看着他的动作心也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结角定百年。”他抬起头来笑着对木弦说，木弦不由得红了脸。
结好了角，他就牵着木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被摆好的座椅上没有几个人，更没有高堂。可是这都没有关系，这是一场他们的婚礼，是他们的百年。卿长安侧过脸看着木弦，木弦有些紧张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过去，两人停滞一秒后即相视而笑。
老李挺直了身板站着，用着只有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姻缘际会。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相依相伴。
“夫妻对拜”
三而对拜，结角百年。
“礼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