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岁过后,林渊没过几天就走了。
凤长歌松了口气,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关于保养花暮容身子的问题。花暮容如今寒气入体,分剥不得,只能慢慢用温润的中药祛除几丝寒气,从而延长寿命。
争论无数次,差点掐架几次后。
“凤公子,这一味该用香薷。”久瑰依旧半挑嘴角,笑的恰得好处,语气不骄不躁。
凤长歌柳眉一拧,漂亮的眼眸一瞪,“扯犊子,香薷主治阴暑!用荜澄茄试试。”说完,凤长歌倒有几分迟疑,“不对……”
久瑰说道:“自然不对,荜澄茄虽温暖脾肾,但是凤公子莫忘荜澄茄发热咳嗽禁用。”末了,语气带上几分咄咄逼人。
玉珃轻笑,“用附子吧,回阳救逆,温补脾肾,散寒止痛。大辛大热,温阳逐寒。可以先试试。”
凤长歌听见了像样的答案,也同时为他解了围,他脸色好转,“他教的?”
“是,不过夫人倒不是体寒,断然不能和体寒混为一谈。”
“知道了。”
经过吵架上万次,商议上千次,实验上百次总算找到一纸药方能比较有效地调理花暮容那破碎的身体。
……
花暮容静静地靠坐在床上,对着床前玉珃说道:“你马上要走了。”
玉珃垂眸,心中神色未透露半分,“为何?”
“该死的都得死,人生到头大不了黄土一捧。”
“呵,夫人倒看得清。”
花暮容满脸恬静,“是啊,你帮我把药师她们好好看管,不用那么早把他们放走。”
“其实当她们自由的时候,苗疆那边的形式已经很严峻了吧。”
“嗯,毕竟已经派出杀手了。”
玉珃垂眸,恭恭敬敬地做了一揖,她轻声说道:“谢谢您,夫人。”
谢她什么,谢她信守承诺,谢她自由洒脱。
“那么,我还能活多久玉珃?”
玉珃犹豫半刻,最终说道:“今年夏至!”
花暮容苍白的脸依旧平静,她轻轻笑着,“够了。”
……
“花夫人。”皇甫雨希探头探脑从门外伸出头,透过层层珠帘看见花暮容安然躺在床上,眼眸轻闭,嘴角含笑。
便乖乖端着药进去,正考虑是否要叫醒花暮容,因为玉珃把药交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药凉了喝。
“药师,把药端过来吧。”花暮容咳了几声,神色淡然,也不诧异皇甫雨希会端着药过来。
“哦好,夫人要就着糖浆还是蜜枣?”皇甫雨希端着两个小盘子远远地在花暮容面前晃了一下,毕竟玉珃并没有告诉她花暮容偏爱糖浆还是蜜枣。
虽然在春璃边境的时候她一直看着花暮容就着蜜枣,但是在厨房翻到了不止蜜枣,心里彻底没了底。就当她小心点,花暮容都半只脚踏入死亡线了,没道理那么不识趣惹她生气,说一堆凉嗖嗖让人糟心的话。
“糖浆。”
她一默,果然那些担心是必要的。
喂了花暮容喝下药,花暮容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我有话要说。”
她抿了一下嘴,着实想不到花暮容干嘛来这一出,便搬来小凳子坐在花暮容旁边。
“花夫人你说吧。”
“最多半年。”
她撅眉,“半年什么?”
花暮容轻哼,带着几丝藐视,“你便可回到苗疆。”
皇甫雨希支头琢磨着她是不是在藐视自己的智商,左思右想极有可能,便撒手不去想了,“那那时候苗疆定然大乱。”
她叹口气继续说道:“花夫人倒不是我多想,你们偏偏什么时候不截我,非那时把我死拖活拖拽进来。我母亲虽为神女,我为药师,但是对于其余四大家族来说水族是必须要除掉的。”
“自然,一方独大谁不眼红。”
她郁闷点点头,不得不说花暮容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不平凡的见解和分析,“母亲本想让我回去苗疆,稳定一下动乱的人心,毕竟在苗疆药师的地位亦可以说至高无上。”又怨念地瞥了一眼花暮容,“谁想半路被截了。”
花暮容嘴角含笑,淡若水墨,优雅安静,“谁想如今苗疆药师是个空壳子。”
皇甫雨希咬唇,不损她不会死吧,但是难得向澄清一下,“我承认我不专心,我也承认我不如我师傅厉害,转眼即忘。可你的话有点太过分了。”语气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实话。”
看着花暮容似笑非笑的面孔,着实一气打不到一处,蠕动几下嘴唇,最后还是放弃解释了。
花暮容弯眸轻笑出声,“你说还有半年时间我该怎么挥霍?”
觉得花暮容是破罐子摔破,也不劝解,“与其呆在建康宫还不如出去。”
“药师深得我心。”
她翻翻白眼,不屑道:“你都有了定夺还问我。”
花暮容淡淡移开视线,微抬下颚,唇角依旧是亘古不变的笑意,“药师啊,外面的世界很美。”
“劝你别去秋凝,那边男尊女卑。”顺便提醒了花暮容一句,毕竟东晋和夏沁的风俗尚为开放,也庆幸自己投胎在夏沁。
“知道了,谢谢。”花暮容歪头,看着恹恹欲睡的皇甫雨希,抬起手,轻轻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然后很恶趣味地拽着。
“啊啊啊啊,花夫人,我不敢睡了!”皇甫雨希包着泪,身体向前倾,好让头皮的疼痛得到缓解。
花暮容轻咳,收回手,“如此甚好。”
皇甫雨希绕着刚刚被扯得生疼的头发,不解的问道:“好怀疑花夫人你为何如此不在意了。”毕竟那时晏珂在的时候,她可没有忘记花暮容那一脸悲寂,疯癫。
花暮容微挑眉,难得发大善心,耐心解释道:“因为流云的秘毒发作了,我可以肆无忌惮了。”
“啊?”皇甫雨希脑子慢一拍,但总觉得花暮容的话别有深意。
“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将死之时一刀刺入。”
皇甫雨希浑身一哆嗦,妈呀,杀了流云么?“为什么……”
花暮容抬起头,眼中有说不尽地决绝和一丝丝低沉的开心,她的唇角越勾越大,“你懂什么!中秘毒的人死前遭受的痛苦不亚于鬼眼。”
她呆愣几秒,是,她当了会小人。“花夫人,你很爱流云。”淡淡陈述一个铁证般的事实,可是其中有多深呢……
“药师,你要知道,爱不算什么……”她可以投过花暮容的眼睛看到很多,皆是沧桑,是否你在几百年路途漫漫,新生,成长,堕落,腐朽,死亡,这些已经展现在你面前无数次了呢,花暮容的声音染上涩意,“把爱当做自己的生命,可以放弃对权利的向往,对地位的渴望……你认为我是这样的女人么?我是爱流云,我比任何人都爱他。”
皇甫雨希垂眸,现在气氛凝重似乎都能滴下水来,胸口像塞了东西似的,老是喘不过气,几乎气绝。“我先走了……”不等花暮容回答,抬腿就走。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以为爱就是包容,就是一切。可如今花暮容这番话让她对长期以来对爱的定义产生怀越。包容对方,就是把对方推向深渊,爱是自己的一切,就是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前。
想被颠覆人生观一样,心中自然有些不好受。
他们的爱情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插手,更何况她也不想插手。
……
花暮容照例坐在床上,看着流云回来,她淡笑,“流云,我想出去。”
她,杨清容曾经说过,如果她不是女儿身是否她的世界会很大……
不可否认,她的世界很小,但是只要有流云就会变得很大了。
流云,爱我,请一起等待死亡。就当她最后一点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