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一见有些被淋湿了的皇甫雨希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不可思议,后来急忙跑到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布巾和薄被子。“小姐快过来擦擦,小心别生病了!”
皇甫雨希欣然点头答应,跪坐在纪然面前,感受到清月正在拆她的发髻,不由道:“没事的,没淋到多少雨。”是的,她没有说谎。从花暮容的房间到这里的路是一道廊子,除了被风吹进来的雨,她算是没有多少被淋到,就是风寒似乎要刺到心骨一般地吹。
清月撅眉,厉色道:“不行!”
“小姐,我把你的头发擦干后,你先用被子裹着,我向玉珃要套女装。”清月在一旁絮絮叨叨。
皇甫雨希好笑,“好。”
当看向前方,看到了纪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老师,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皇甫雨希哼了一声,“如你所见,我去给那个花夫人当丫鬟了。”
纪然笑了,清秀的脸软了三分,就像个豆寇时期的少女。纪然天生女相,即便长相不是属于倾国倾城,但是姿色也算上乘。“没想到老师有这样的献身精神,别人知道了肯定很感谢老师。”
“其实我的要求不高,不求他们感谢我,只求他们别嘲笑我就成了。”皇甫雨希无奈了。
对于这件事她真的感到无能为力,谁能告诉她这样一个差不多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鬼眼?当时她从花暮容嘴中听到这个词语几乎想要弃甲逃跑地冲动,花暮容当时是这样说的:“药师,你知不知道到鬼眼?你说要是把它散播出去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然后,然后皇甫雨希很没有骨气地答应了当花暮容丫鬟的这件事。
她不知道花暮容亦或者建康宫宫主手中是否有鬼眼,她猜不起,也赌不起。
鬼眼是什么?记得美人先生第一次给她上课就说的是鬼眼。
鬼眼是蛊虫,中鬼眼者浑身起密密的黄脓包,中蛊三天后,中蛊者死亡,脓包随之破裂,而每个脓包里面都会有鬼眼幼体。当然,在这三天期间,中蛊者会承受非凡的痛苦,就像一只无形地大手无情地把你揉搓成团一样。
想起鬼眼,皇甫雨希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一抖,心中恶心万分。
就在他们谈话期间,清月很快就把皇甫雨希的头发擦干,用被子把皇甫雨希上上下下裹出,出去同玉珃一起拿衣服。
皇甫雨希拎着清月拿来的裙子,有些嫌弃道:“有颜色深一点的衣服么?”
清月摇头。
皇甫雨希默默把衣服放了回去,“那我不换了。”
“不行,不然会生病的。我都找过了,真的没有深色衣服了。”清月知道,小姐自小不爱穿颜色宣亮的衣服,至于为什么,就连清月也不知道。
皇甫雨希叹口气,实在不好辜负了清月,便点头。
皇甫雨希走下榻,看了眼纪然。
皇甫雨希走到屏风前,看了眼安然坐在一旁的纪然。
皇甫雨希拉上屏风,又看了眼坐在那边雷打不动的纪然。
终于忍无可忍,“纪然,你能出去一下么?”
纪然满脸抱歉,“这是我睡觉的地方,出去了我去哪里?”让他出去吹冷风么?他可不干。
皇甫雨希瞧着纪然满可怜的模样,真考虑自己该怎么办,突然抓住一个重点。“这是你睡的?”
纪然点头。
“清月呢?”她看清月刚刚那么无所谓地翻找布巾和薄被,以为是清月的住所。
纪然皮笑肉不笑,“也住这。”
皇甫雨希就在屏风后面,愣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这个建康宫宫主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把清月和纪然安排到同一个房间?!
皇甫雨希猛然停止对建康宫宫主的雷轰炮击,怀疑地看向纪然的脸,该不会……该不会……
就在这时,正奋笔疾书的流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当抬起头擦鼻子的时候看见了花暮容正趴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
花暮容淡淡一笑,“流云,别再我这里抄书。”看到这样的情景,又想到了以前。
流云一呆,他是不是又惹到这位大人了?
“陪我睡觉好么?流云?”花暮容总是这样,习惯用娇糯的语气对他说话,对此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流云抚摸着花暮容的脸颊,眼中的神色越发浓厚,眼前的女子就像几年前性格极差反复无常而且喜欢调戏人的少女一样。只是,为何天命会如此?老天对于她有太多不公平了。
抱着花暮容,原来她如此瘦小,如此瘦小……就像一只蚂蚁一样,生死全凭别人的一喜一怒牵扯着,他只恨,倘若当年他没有一时脑子发热,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了?是不是现在的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他想嘶吼,想要发泄不满!但是,他只是个弱者,卑微的弱者,他没有资格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史的洪水慢慢淹没了他……
他只是个弱者,不是吗?
他不想那个男人一样,拥有神秘的力量,也没有办法保全怀着女子的一生。流云的力气很大,似乎要把花暮容揉进骨头里,就如同水乳相交一般,分不清你我。
“阿容……”一行清泪顺着坚毅的脸颊流下,濡湿花暮容的红裳。眼中的忏悔几乎刺痛了花暮容的心,“阿容,你说是不是老天太残忍了?”流云一直知道,在无人的时候,花暮容喜欢坐在亭子上,面朝东方。他知道那里有她的国家,她一生都想守护的国家。
花暮容心知为何流云会如此失态,只轻轻拍着流云的背,“真是个傻愣子,这种场合不用该我哭么?你倒是来个本末倒置。”
“不过啊,傻愣子今天你就哭吧,哭累了便睡吧。”
流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花暮容有些淡然的目光下枕着她的腿有些昏昏欲睡。“流云,明晚把这些抄的给我送过来。”
流云听了这话,清醒了些,望向面前的女子,他反手把花暮容纳入怀着,沉声道:“睡吧。”
花暮容勾唇,铺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翼间,她安心闭上眼睛。
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年仅二十一的男子,男子长得很高,比她高上一个脑袋,可以轻易纳她入怀。他那漆黑若墨一样的头发被高高扎起,俊美无俦的脸上有她熟悉的张扬以及不可察觉的柔和,一双异瞳是花暮容极爱的,右眼是如碧空一般广阔无边,不含丝毫杂质,左眼是翠绿色,颜色很浅就像祖母绿宝石浸透在水中一样,涟滟着光泽。他是流云,她的流云呐……
花暮容似乎已经睡着了,脸深深地埋在流云的胸膛。流云抱着花暮容,眼中温柔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突然听到了花暮容说了一句话,之后他像被雷电击中一般,颤抖一下,嘴角的苦涩般若莲子心。
“我的祖国,由我的弟弟守护……足矣。”花暮容没有睡着,她知道她是女儿身,注定上不了战场。她想打仗捍卫自己祖国的和平,想像自己爹爹一样守护千万家的安乐。可是……为此她也间接害了她的二弟不是么?紧紧闭着的眼睛渗出淡淡的水汽,心中也静静的沉于黑暗当中。
若她不是女儿身,是不是她的世界会很大呢?
……
最终,皇甫雨希在纪然的一再保证下,快速换了那件藕色衣裳。
纪然背对着屏风,旁边坐着是清月,苦笑一声。真的是想太多了,即使他想偷看,旁边的清月第一个不允许。
皇甫雨希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脸难色的扯了下衣服,有点紧了。随后,她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天空,“时候不早了,快睡吧。”她顿了顿,看着面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有点汗意,“我和清月挤一床,唔,纪然你一般睡哪里的?不对?只有一个床啊。”双眼怀疑地扫向清月和纪然,那么快就在一起了?怎么没有过渡期?不对不对,她怎么不知道?
皇甫雨希越想越混乱,最终在自己的思维中凌乱了。
清月没有在意这种目光,她正抱着一床被褥铺床。
纪然倒是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无奈了,他在她们眼中就是流氓无耻之辈么?“前几天都是清月睡床,我睡软榻。”
皇甫雨希听后一拍脑袋,对哦!瞧她傻的!
清月又道:“旁边是洗漱室,小姐要不要去?”
皇甫雨希点头。
洗漱好后,熄灯。
三人一室,在漆黑的环境下,似乎只有呼吸的声音。如此安静,纪然好像受不了了,翻了个身,打破的沉重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道:“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睡前,清月还拿着一把弯刀威胁他说:“脑子里别有不该有的东西!不然啊,我把你的头给削下来!”随后把弯刀重重定在桌子上,眼中的防备很深呐。
然后纪然就知道了,他想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是小人。他想说,别误会好么。他想说,你能不能能我说完在熄灯!!
半晌,从旁边传来淡淡的一声“嗯”。
纪然的眼眸弯了弯,又道:“老师?”
“嗯。”依旧干净利索的一声。
纪然呵呵一笑,“老师,你穿浅色真好看,但是……为什么不常穿呢?”不可否认,当皇甫雨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眼底真的有一抹名叫惊艳的东西。
“那纪然穿女装很好看,但是为什么不常穿?”皇甫雨希有些耍赖的回答道,但是她知道这两者是不同的概念。
纪然下意识道:“你喜欢?”
皇甫雨希想了想,看着纪然穿女装的确是一种享受,一种揉搓人的变态感觉。于是点头,却忽视了纪然并看不到。“嗯。”皇甫雨希在想,她的内心是不是隐藏着一个变态。
“原来老师的兴趣那么特别啊。”纪然的声音带上一丝恼怒,特意把后几个字咬重。
皇甫雨希被纪然的反应逗笑了,睁眼,满目黑暗,“睡吧,记得盖严实点,小心生病了。”
听纪然的声音明显还在恼怒,小声嘟囔着,“听你这么一说,觉得生病都比你这个内心扭曲的家伙好。”纪然忽略了现在的安静,自然这些话毫无疑问地传入皇甫雨希耳中。
“纪然,以后当了储君就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这,纪然知道,但是他依旧疑惑。
“我,能么?”
回答的不再是皇甫雨希清扬的声音,而是无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