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给不了你一切（二）

一对老夫妇很为难地看着不断饮酒的客人，现在已经天黑了，街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家。可这位客人从上午便开始要了几坛酒，不够就再添几坛，喝到现在了还不见消停。
是人都会醉啊！
老师傅开始颤声劝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客人，“小伙子，回家吧，我们要关门了。”
那位客人充耳不闻，继续喝酒。
“快回家吧，天晚了，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你回去呢。”老师傅决定从另一种角度试着和这位古怪的客人进行交流。
结果，那客人笑嘻嘻地拎着酒壶回头看他，从红驼的脸颊和涣散的眼睛可以看出他醉了。
“嘻——我还没成婚呢！”
“噗咚——”
客人突然摊在地上，不醒。手上的酒壶顺着掉下来，却没有摔碎，只裂了个口子。可惜的是，里面地酒水全部流出来，喂了土地神了。
“醒醒醒醒……怎么醉倒了？”老师傅万分无奈。
……
绝乐感到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脑子开始放空，整个人很舒服好像窝在一团超大的软绵绵的棉花里面，简直想让人缩在里面几天几夜不出来。
一直空白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十五年的画面。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所以，他的背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
在他有记忆起，他就生活在一个山谷里，他身边有许多和他同龄地小孩。每天都有人来叫他们功夫，然后每过一年就把他们关在一个屋子里面自相残杀，每个小孩每天必须杀一个人，不然就会死，半个月后，再把他们放出来再教他们，再让他们自相残杀。
后来，只有十个孩子活了下来，从三千个孩子中只活下十个，绝乐便是其中一个。
那一年，他十四。
他出谷后，来到孙家。
他见到了他的主——纪然。
后来他才知道，那谷是专门为孙家培训影才产生的。
那一日，正是孙家大小姐生产的日子。绝乐站在院中，被烈日所照晒。旁边站了许多人，都为这一次生产而提心吊胆。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谁是他的主。
得知孙家大小姐生的是男孩，院中所有人欢呼雀跃，在绝乐看来很少人脸上的表情是虚假的。那时他想，这个孙家大小姐一定是大人物。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为她喜为她悲。事实上的确如此，如今，孙家血统凋零，只剩她一个人。她继承家主之位，用女性特有的手段把大部分人的心给折服了。
最后，孙家大小姐以产后虚弱为理由，打发了所有人。除了他，因为他是影。
后来呢？
后来，他在院子里站了一天一夜，孙家大小姐才让他进去。
房间有些血腥，但是已经淡了不少。眼前的少妇温婉地问了他一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绝乐。”
“你来抱抱他好么？他是你的主。”
绝乐有些呆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怀着的小小娃娃正靠着他的胸膛熟睡。那娃娃刚刚出生没几天，长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皱巴巴却红红皮肤，小小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皮肤上还有白白的胎脂。不过触感却是软软的，热乎乎的。
绝乐的心也跟着荡漾，平常拿贯冷兵器的他抱着孩子有些僵硬。那孩子很软，像掺水过多的面团一样，抱了很久，脊背很痛很痛，但是他没有松手。
少妇有些虚弱的说:“累了吧，把孩子给我。”
绝乐照做了。
“夫人，为什么您放心属下抱小公子呢？”还是问出了存在已久的疑惑。
万一……只是万一他做出对于这个新生儿不利的事情呢？绝乐感到茫然。
“以后你便是他的影，不相信你相信谁呢？”少妇轻轻笑了。
绝乐嗫嚅，“夫人你的做法真的很高明呢……”
“真是聪明的孩子。”
……
当绝乐醒来，被夏日的阳光所刺疼了眼睛，脑袋昏沉沉的，口腔里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酒味。不过一瞬间，他快速反应出来身边有人，猛然回头。
却发现一个扎着两个朝天小辫的小丫头晃着两个萝卜小短腿坐在床头。
绝乐才反应过来，这里完全是个陌生的环境，也不管面前天真无邪像汤圆团一样的小丫头，冷声道:“这是在哪里？”
小丫头毫不惧生，扬起大大的笑脸，“大哥哥你昨晚喝醉了，爷爷奶奶把你搬到这里睡觉呢！”脆生生的童声不由让绝乐想起十年前的纪然，跟在身后甩哒着小腿，抱着他就像抱着软乎乎的汤圆一样。
绝乐的神色不由软了软，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感到歉意，“哦，你爷爷奶奶呢？”
“他们在外面忙。”小丫头摇了摇小脑袋，“大哥哥，我可以问问你你刚刚做梦梦见了什么么？笑的好开心呐。”
……
忙了许久的皇甫雨希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纪然不由呼出一口气，总算把神蛊稳定住了。
便开始清理房间。
忙到一半，她停下动作，十分不耐烦的说了句，“哎，你有完没完啊，都说只是给他植入神蛊，又不会害他性命，你干嘛那么紧张？”末了又小声嘀咕一句，“要是女人生孩子像你这样婆妈，早挂了！”
绝乐站在床边，看着纪然的眼睛被裹着厚厚的纱布，很是心疼，“谁知道植蛊那么疼……”
“……”皇甫雨希感觉自己脑子的一根筋开始绷断了，额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看起来是真的火了，“你有病吧？我把神蛊给他，已经算最大的退步了吧？”
绝乐斜斜瞥了眼暴怒的人，“如果不是我，你还不知道神蛊在哪里呢！”
皇甫雨希冷冷一笑，“过河拆桥的人！把纪然放在皇甫家，对我对皇甫家没有半分好处，当时不就是冲这神蛊而去么？结果你前些日子竟然说把神蛊给纪然！火死了！”
旁人不知，他却知，他曾经许诺。
给不了你一切，但是一定要给你最好的！
这是一个影对于主的诺言。
或许绝乐受不了皇甫雨希烦躁的聒噪，“别吵了，给你。”说罢，一个银丝编制的小巧玲珑的球丢给了皇甫雨希。
那银丝球还冒着袅袅烟雾，闻起来却没有丝毫地味道。
“这……这是什么？”
绝乐促狭一笑，“是毒，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毒身亡的毒。”
很遗憾，皇甫雨希并没有想绝乐想的一样把银丝球丢开。
难得失望道:“和上水，毒才能发挥出来。”
皇甫雨希嘻嘻笑了声，“我就是你这个人怎么可能放心地把毒揣到怀里。”
绝乐顿了顿，“今儿没带好东西，改天给你带几件东西算是给你个交代了。”
“一言为定。那我先出去了。”
绝乐应了一声，望着安然躺在床上的纪然，低低一笑，把纪然脸颊上一小块血迹轻轻拭掉。
那么多年了，兴许你已经忘了吧，我曾经说过虽然给不了你一切，但是我会给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