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瓴……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只是这样对吧,玊瓴?
……
“怎么了,殿下?”
透过层层玉珠帘,惠文长公主依稀可以看清跪坐在外面的苏绣年。
“我睡着了吗?”
苏绣年摇头,收着黑白棋子,“殿下累了,该歇歇了。”
对于惠文长公主的自称,苏绣年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她跟了长公主殿下已经快十年了。
“老了。”
正在烧的小炉之上,水噗噗的叫着,冒着热雾。
“小白还小,殿下可一定要坚持下去。”
惠文长公主毫不在意笑了笑,即使保养再好,脸上依旧出现几道细小的皱纹。她站起来,掀开珠帘,跪坐在苏绣年对面。
“坚持?”
提起刚刚烧好的水,倒了下去。翠绿柔嫩的茶叶在热水中绽开,水八分满,不一会便可闻香观色。
苏绣年把茶水一一倒入小小的茶杯中,那茶杯推向惠文长公主。
“殿下刚刚怎么了?”
“梦魇罢了。”
末了,细细品之味,笑道:“好久未喝绣年泡的茶了。”
“倘若殿下想喝茶了,便和绣年说吧。”
惠文长公主抚摸着小小的杯子,“绣年。”
“怎么了,殿下?”
“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绣年轻轻垂眸,“不苦,若不是殿下,绣年可能就家破人亡了。”
突然,一只手拿过一个杯子,那手的主人咕咚一声便喝完,完全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小白!你怎么进屋不敲门的!”苏绣年微微不悦。
教不严,师之惰。
顾小白砸吧砸吧嘴巴,“绣年姐姐,这茶怎么没有味道?”
惠文长公主忍俊不禁,“像你这种喝法,喝到什么时候才能尝出味道。”
“殿下,是绣年的过错。”
“没事,小白生性顽皮,你管不住也正常。”惠文长公主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透过顾小白似乎看到昔日爱人的影子,“众多子女当中唯独小白的脾气最像他。”
苏绣年自然知道指的是谁,怕又揭惠文长公主的伤疤,愣是不吱声。
“奶奶,是谁啊?”
苏绣年瞪了顾小白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是你的爷爷。”
不怪顾小白不知道这些,而是自打顾小白出生,顾小白的爷爷顾苏就极少被人提起。
顾小白笑的眼睛都没了,“我是奶奶的孙子,自然相像了!”
“是的呢,小白你都那么大了,还在奶奶怀里撒娇怎么好呢……”
苏绣年突然想起什么,“小白,是不是雨希来了?”
前些天,雨希还特地特地说她今个来。
顾小白闻言,脸色一变,“糟了,把她给忘在府外了。”
“谁啊?”
苏绣年垂眸,“是皇甫家的小姐,皇甫雨希。”
惠文长公主点头,“哦,是那个小丫头啊。”惠文长公主又道:“既然她来了,就把她叫过来吧。”
“是。”
……
“清月,你家小姐呢?”
“去长公主府了。”
皇甫恒瞪大眼睛,“怎么最近一直跑到哪里?”
清月耸耸肩,“表小姐,你也不瞧见了我呆在这里么,我怎么知道?”
“哎呀,闷死了!”皇甫恒发牢骚。
清月脸色一正,慢慢往后挪。
皇甫恒突然看向清月,眼睛闪闪发光,“没事没事,清月……我知道你最好了!”
清月脚底抹油,打算跑了。
却被皇甫恒揪住辫子,“哎呀呀,清月——”
清月欲哭无泪。
皇甫府一个小院里响起来惨绝人寰的叫声。
纪然嘴刁甜糕,一脸疑惑。
……
“拜见长公主。”皇甫雨希乖乖行了个礼。
虽然她不喜欢这样,但是也必须这样。皇甫雨希前世读过几个穿越女强文,女主忒不喜欢给人下跪什么的,然后引出各种拉风的事迹。皇甫雨希自知不能这么做,不必因为这些小事牵扯出一系列事情。
惠文长公主的唇角勾出优雅的笑容,“皇甫家的丫头不用什么多礼。”
“是。”皇甫雨希起来,坐在一旁。
“是叫皇甫雨希对吧?”
“是。”
“嗯,走吧。”惠文长公主率先站起来,走出去。
皇甫雨希有些错愕,小声问苏绣年道:“去哪里?”
“练马场。”苏绣年扭头笑看着吃惊的皇甫雨希,“殿下自小喜爱骑马,自然要在长公主府建做练马场。”
皇甫雨希若有所思。
“你是将家女儿,所以殿下很期待你的骑术。”
到了练马场,惠文长公主却走向练马场对面的阁楼。
苏绣年疑惑,“殿下要去哪里?”
“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向我这样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我老骨头一把,皇甫丫头和小白一起骑马吧。”
顾小白百般不情愿,“奶奶!”
苏绣年小声严厉呵斥,“小白,乖一点!”
“是,绣年姐姐。”
“嗯啊,还是小白听绣年的话呢。”
皇甫雨希和顾小白都换上了骑装,皇甫雨希左右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少了漂亮累赘的衣摆,最后套上马靴往外走。
因为她本身不爱骑马,所以没有骑装,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过来。只是没想到,长公主府里面竟然备了许多骑装,不泛男女,都是新的。
来到马场,皇甫雨希就随便拉了匹马。
瞥向顾小白,“你经常来这里?”
顾小白一个利索翻到马背上,漫不经心道:“那是当然,奶奶的希望是我成为一个大英雄。”
皇甫雨希干干笑了一下,翻上马背,“大英雄?”
“是啊,奶奶是从小当男孩子养的。就连几十年前,四国战乱也是太爷爷领着奶奶上战场的。”
“那为什么最后要呆在这个华丽的……”
“不知道啊。”顾小白一脸深沉,“那一定和爷爷有关,奶奶从来不让别人在我面前提爷爷的事情。”
“……”皇甫雨希知道自己貌似惹了人家不开心,故意用马鞭轻轻抽了一下顾小白的马,“好啦,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看谁的马跑的快。”
顾小白被刚刚那一下弄得措手不及,狼狈地扒在马脖子上。“好好,看谁快!”
狠狠鞭策着马,扬起尘土阵阵。
惠文长公主愉悦地看着练马场发生的事情,手捧着茶,微笑道:“这骑术比我当年差不了多少呢。”
苏绣年也附和地笑了几声,“是的呢。”
“果然啊不是因为驸马,我也许此生都在战场上度过。”
苏绣年有些局促不安,“殿下……”
“没事的没事的。”
婢女突然在外面说:“长公主殿下,夫人求见。”
“殿下?”苏绣年征求性地叫了一声,见惠文长公主点头,都对着外面道:“快把夫人请过来。”
说罢,苏绣年便要站起来,惠文长公主按住她的手,“没事,坐着。”
“是,殿下。”
进屋的妇人穿着大红色衣袍,简单地梳了个发髻,上面星零点缀着发饰,脸容端庄典雅,整个人散发着高贵大气。
“淮栩你来了。”
妇人行礼。
“婆婆。”
“来坐吧。”
妇人摇头,“不,婆婆。淮栩只是问一下什么时候把小白接回家。”
惠文长公主的手一顿,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在我这不好么?”
妇人顿时慌了神,“不,不不。婆婆,只是相公想小白了。”
“如果他想小白,那么就来看看,到底还是亲人。”
妇人咬唇,十分纠结。
苏绣年在一旁无声叹气,说到底殿下的阅历比夫人深呢。
惠文长公主眼神温和地看向正开心策马的顾小白,柔声说:“淮栩,你看小白玩的多开心啊。”
妇人亦看向练马场,越发悲哀起来。她真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然而自己相公的后院女人却对小白虎视眈眈,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妇人笑了,眼泪润了眼角,滑落下来,“婆婆,淮栩在此为小白谢谢婆婆了。”
惠文长公主无可奈何,“我生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就这么个倔脾气,可委屈了你了。”惠文长公主顿了顿,坚定说了一句,“我只承认小白是我的孙子,其他的都不是我顾家的孩子!”
妇人的眼泪流的更欢了,“谢……”
妇人哽咽了一下,跪下,匍匐在地上,“婆婆的话让淮栩明白了很多。”
她被扶起来,面前的惠文长公主依旧那么温和,“没事的。”
天知道妇人听了这话差点没崩溃,她真傻,她真傻,她真傻。傻到想要用小白来挽回相公已逝的心,傻到把小白推到风尖浪口之上,就仅仅因为她那一点可笑的私欲!
惠文长公主经历的远比她多的多,没有正面指责,而是旁敲侧击,这让她感谢。
妇人擦干眼泪,“婆婆,那么淮栩先走了。”
“不看看小白再走么?”
“等他想淮栩了,淮栩再见他。”
“好。”
妇人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又有点想要哭,“能不能别把淮栩来的事情告诉小白。还有,对不起婆婆,淮栩今天失礼了。”
惠文长公主不语,只无声点头。
妇人告辞惠文长公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顾小白。
其实,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