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正式开工,月家明发现李大城她们自有一套章法,并不要旁人插手帮忙。干脆给了玉林家的几个奴隶每人十个铜钱,让她们先回去。秦东和林天柱商量着轮流来照看,让林天柱先回去,明日再来。林天柱回了家不提。秦东见月家明面色苍白,想是这几天累坏了,也让她回家歇歇,好在新小院就建在小草房南边两丈外,想来随时就能来,月家明回了自己家的小草屋。
她躺在铺着干草的临时床铺上,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忙得狠了,胸口常常不舒服,好在有热心的邻居帮忙,现在终于能休息一会,小辉儿坐在她旁边,像大人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头不热。”
文依依过来抱起了月越然,对月家明说道:“家明,累了吧,好好歇歇,别累坏了身子。你叔叔正给你熬糖水,一会就好。”月家明睁开眼睛,笑道:“爹,我不累,现在那边也用不着我,我回来躺一会。让叔叔别忙了,你和叔叔,这几天做了许多针线,也该歇歇。”
文依兰端着一碗糖水走过来道:“家明,把这糖水喝了再躺着。我和哥哥不累,不过是做点针线,哪还累着了?”
月家明坐起来喝了糖水又躺下,对文依依和文依兰说道:“爹,叔叔,再等一个月,咱们一家就能住进新院子,比现在舒服得多,小然也能多晒晒太阳,不用时时看管照看着怕她丢了,你们二老也不必这么大年纪了还睡在干草上,若是母亲活着,不定怎么怜惜呢。”
文依依和文依兰都红了脸,文依依嗔怪道:“你这孩子,竟取笑起爹爹和叔叔来,这么大了还顽皮。”文依兰小声道:“若是妻主大人还在,定会心疼家明这么操劳的,主夫大人为什么就容不下咱们呢?”文依依听了,看着女儿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也伤心起来。
月家明忙安慰道:“都是我不好,又提起旧事,让叔叔和爹爹伤心,以后我再不说了。”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月家明自觉神清气爽,文依依也说她气色好多了。她吃过了早饭,不紧不慢的到了匠人们干活的新小院处,先到木料、砖瓦区转转,心里大概算了算昨天用的数目,然后站到匠头李大城身边,招呼着:“李头,吃过了?”原来,李大城带来的匠人一应住宿、饮食都是她自己安排,所费银子都算在那三十五两银子里,她这样能多挣些银子,但也大大省了雇主的麻烦,所以就算她要价稍高,她的生意也还不错。这些月家明是不知道的,她以为匠头都是这么接活呢。
李大城一笑:“早吃过了,匠人们是轮流分批吃饭休息,我是先吃的,好盯着他们抓紧干活,早完工一日,月家主一家也能早一日搬进新屋。”
月家明哈哈一笑,说:“那是,那是,辛苦李头了。”其实她知道,匠头给手下匠人工钱是按日给,不是按量给,早完工一日,匠头就能省下一点银子,她是一定不会让匠人偷懒的。雇主在这照管着,不过是避免匠人随意浪费或私藏、偷盗木料,砖瓦罢了。
过了一会,林天柱来了,笑着打着招呼道:“月妹子,总算开工了,这回你能稍歇歇了。”
月家明也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有林大姐你和秦大姐帮衬着,才顺利开工,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林天柱摆摆手说道:“月妹子,你哪样都好,就是太见外。咱们三家都是外来户,还是邻居,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互相照应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你还给了我一只金背银花蚂蚁,若是我真有了孩儿,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月家明也学她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林大姐,快别说了,要不是你,我也不认得那珍贵玩意,你女嗣艰难,给你一只正是理所当然,若你有了孩儿,也是自己的造化,不用感谢我。不过,你可别说给秦大姐知道,要不她准得生气。唉,卖那玩意之前,也是不知道她女嗣少,急着想再要女嗣,要不给她留一只也好。”
林天柱点点头:“我不会说给她知道。我只想着她已经有个女儿,就没想到给她留一只。最多以后咱们上山,若是再遇到一定给她留一只。”心里也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怕以后再难见到。月家明也知道这点,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就这样,林天柱和秦东轮流到这照看,轮空的那天就上云雾山,打猎的打猎,采药的采药。月家明没再上山,一则自己家建屋,没有主人家走了,只让邻居照管的道理,二则月家明也想养养身体,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在小辉儿长大之前,倒下不得。
一转眼,二十七整天过去了,在第二十八天早上,月家小院终于全部建成完工。把小草屋里的各种家什搬进新屋,文家兄弟高兴就不用提了,小辉儿也乐的蹦蹦跳跳的,月家明就更兴奋,雇了匠人们的厨子,在秦东那买了两只山羊,一只野猪,六只山鸡,又上山采了许多的蘑菇,野菜,大锅一炖,简直香飘十里。
又到西林镇买了几坛西凤酒。将玉林和村长请了来和李头坐在一桌,秦东、林天柱陪着,将以前雇过的余福也找了来和匠人们坐在一起,他则一桌一桌的敬酒,最后宾主尽欢,玉林和村长大醉而归,秦东和林天柱将她们两和余福送了回去后各自回家。月家明和李头结了帐,又多给了她二两银子,李大城心满意足的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玉家村。
月家明也醉了,他从来没喝过这许多酒,踉跄着回到自己卧房,倒在床上,文依依和文依兰早就等在一边,见状心疼不已,一个给她解衣衫,一个端着醒酒汤,待她喝过醒酒汤,将她安置妥当两人才回自己的卧房。
第二日,小辉儿最早醒来,她先望了望旁边睡的很沉的四爷爷,黑眼珠灵活的转了转,自己悄悄穿上了衣服,偷偷从四爷爷身上爬过去,溜到了院子里,她什么都觉得新奇,这碰碰,那摸摸,然后又自己玩起了小木剑,她长的五官清秀,但是不像她爹身体那么弱,是个精力充沛又聪明乖巧的小女娃。
文依依醒过来后才发现孙女月清辉不在床上,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匆匆穿了衣裳找了出来,见她一个小小的人在院子里挥舞着木剑,正玩得开心。他走过去,抱起孙女,笑着说道:“小辉儿真乖,自己一个人在这玩,没去吵你娘,饿不饿啊,四爷爷去给你煮粥吃。”月清辉小手把玩着木剑,中气十足说道:“四爷爷,我不饿。”
文依兰也来到了院子里,摸了摸小辉儿的小脸蛋,笑着对文依依道:“哥,有这个院子真好,咱们两也可以出屋透透气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文依依也笑着点头说道:“可不是,这些天可把人憋闷坏了,现在总归好了,咱们去做早饭吧,一会家明醒了该饿了。”两个人拉着月清辉穿过厅堂去煮早饭。
月家明早就醒了,就是宿醉头疼,躺在床上不想动,过了能有半个时辰,文依兰叫她吃饭,她才慢腾腾的起了床吃了早饭,直到下午才缓过来。
她坐在书房里,看着角落里的一个小木箱,箱里装着剩余的银子。一搬出草屋,她爹和叔叔就把箱子放到她的书房里来,而且她爹和叔叔一定把以前的那几百个铜钱也放了进去。他们两真是太柔顺贤惠了,让她这当女儿的都觉得他们可怜。
南大陆的大部分人家家里钱财都收在妻主或女主手里,让男人管钱的人家简直是凤毛麟角,就像原来的月家,银子都在她母亲手里,正夫和母亲成婚多年,母亲也没把家里库房的钥匙交给他。
月家明摇头一笑,自言自语的道:“月家明,总想以前的事做什么,多想想以后吧。”
她拿过纸笔,一笔笔计算起来,造房建屋再加上种种花费,一共用去了六十一两二钱银子,还剩七十五两二钱,她打开小箱,果然,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个十两一锭的银元宝、一个五两一个的银锭子,还有二小块碎银子,五百六十个铜钱。和她预料的一点没差。
她叹了口气,拿了二十五两银子揣在怀里。抱起小箱子进了后宅的书房,她爹和叔叔摆弄着针线,小辉儿趴在书案上描红写字。
月家明将小箱子放在书案的边上,笑着对文依依和文依兰说道:“爹,叔叔,我拿了二十五两银子,剩余的这银子就放在你们那收着,就当是你们两的私房,以后赚的银子多了,再给你们。”
文依依闻言一愣,然后欣慰的笑了,文依兰笑着抹着眼泪道:“家明,你这孩子,咱家就咱们三个大人,银子放谁那不都一样,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文依依点点头道:“家明,你叔叔说的对,还是放你那吧,我们两也花费不着。”
月家明坚持说那是给两人的私房钱,最后文氏兄弟推脱不过将木箱收了起来。月清辉黑眼珠亮晶晶的,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小脸上满布着可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