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苏芳仪随牡丹到了之后,见路如雪竟在寢阁与之相见,并且还是一副午睡刚起的模样,一张美艳的脸不由得红白交替。忍了许久,才咬牙道:“路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路如雪掩嘴打了个哈欠,淡淡道:“苏小姐这话说得,你来我梦幽阁,怎么反过来问我是何意思?”
“你……你……”
苏芳仪“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路如雪兀自哈欠连连,十足一副被扰了清梦的模样。这一见,结果想当然。
傍晚时分,路如雪便听到了芍药从某处听来的消息,那苏芳仪一出梦幽阁便去了景怡殿,向尧王告发她这个侍妾有多张狂!
“什么人呀?还想住景怡殿,也不打盆水自己照照,说她是根葱,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棵蒜了。左一个‘尧哥哥’,右一个‘尧哥哥’,也不知道在恶心谁?”芍药很气恼,借着向主子报告的机会狠狠地数落。
路如雪却在这一刻悔了,不该与之斗气的。她可不就是根蒜么?还是爷心顶顶上的。住进景怡殿也是迟早的事,爷现在拦着,无非是怕人言可畏,顾及她的名节罢了。
“那……爷有没有说什么?”她害怕他会因此厌了自己,彼时她在这宫里又该如何自处?
芍药猛灌了一杯水,用手擦去唇边的水渍道:“豪泽说爷好像没生气,只回了一句,说小姐身体不适,午休刚起也正常,叫她别大惊小怪的。”
也算是护着她了,却应该只是想要个两全吧。
晚膳时间将近,可某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小路子来报:“爷今日的晚膳摆在清芷阁,爷令奴才来请姑娘过去一同用膳。”
两人久别重逢,定有说不完的话。如此,她又去做什么?
“告诉爷,说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快,就不过去了。”
滚烫的浓汤落肚却是冰凉的,飘香四溢的饭菜入口也如同嚼蜡。没吃几口,路如雪便搁下了碗,洗漱洗漱早早地睡了。
他今夜是不会来的,她自然也不必像往常一样等着。
原以为必定难以入眠,不想躺着躺着,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不安稳。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嗅到了一股熟悉气息,她伸手捞了捞,抱到了一个软软的温热物体。那物体好温暖,暖入心肺,化去了她心底的冰凉,竟得一夜好眠。
此后的日子里,路如雪再也没能与尧王一同进膳。听说从那日以后,尧王再也不曾在清芷阁用膳,而是让人将膳食摆在景怡殿,只不过苏芳仪也跟了过去。
芍药说,那女人恬不知耻跟着尧王。路如雪却不敢这么想。尧王将膳食摆在景怡殿,不过是均衡她与她之间的天秤,苏芳仪跟随而去,尧王应是欢喜的。至少,苏芳仪不似她,他不来,她也不去,这么执拗着,只会让两人关系越走越远。可纵然明白此理,她却依然做不到。她害怕见到他们的亲昵,更害怕自己会在尧王面前失控,所以只好逃离。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有熟悉男声入耳,却是久违的二皇子云焱。路如雪没有回头,只倚着树干静静地望着池面,最近她好像越来越常在这里出神,这池中的千鲤,她都快能认清了。那只头顶有黑点的红鲤强势,总在鱼食撒下之时,从别的鱼嘴边夺食。夺不过,就拼命摇尾,将水面搅得一片浑浊。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丽妃,那个曾经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身姿。
路如雪没有答话,云焱也没在意,陪她站了一会,又陡然开口:“关于苏克将军女儿的事,我都听说了。”
路如雪漠然,关于她们之间的事,皇宫上下早已传遍了。当初,她被皇帝赐给尧王,红了多少人的眼。如今见她落寞,哪个不想踩上两脚,说什么苏芳仪才是尧王妃的不二人选;说什么雏鸡永远是雏鸡,还整日做梦成为凤凰,现在正主一进宫,自然要被打回原形。
从未想过的事,被人如此议论,初始的确不舒服。但多听两次,也就淡然了。她本身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进宫不过两月,摇身一变成了尧王的女人,可不得招来一大批怨妒之声。现在人家踩她,也是料想之中的事,在意也枉然,如此又何必去费那心神?
令她不能忍受的,却是那女人的时常拜访。
她道:“路姑娘以前是服侍尧哥哥的宫女,肯定很怕尧哥哥吧?其实你大可不必怕的。我和尧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最了解不过了。尧哥哥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总板着一张脸扮老成,其实待人可好了。宫中下人犯了错,他从不责备。见宫里人在外头受了气或挨了皇后的罚,他也一定会挺身相护。”
话里话外,皆在告诉她,尧王从前对她的维护不过是对下人的爱护罢了,对尧王而言,她与宫中的其他宫人没啥两样。
然,尧王对自己是否与众不同,路如雪心里清楚。那些有意挑拨的话,她听听也就算了。她不清楚的是,尧王对自己的不同,到底是来自情感还是感激?
而苏芳仪说的所有话里,最刺痛她心还是:“我和尧哥哥自小感情就好,记得苏皇后病逝前一年对我说,待我长发及腰就让尧哥哥娶我。”她说这话时,还不时用手指绕着胸前已及腰的长发,一副娇羞之态。
路如雪怎能不明白,她这分明是在告诉她:她已长发及腰,尧王不久就会娶她的。
待我长发及腰,多美的承诺,她却再与之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