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今日有些怪!平日踏蹄踏得铿锵有力,今日却似怕被硌着一般小心翼翼地挪着蹄。路如雪落马将流云周身巡视了一遍,并无不妥之处。看它落蹄轻浮,又细细瞅了瞅马蹄,亦无异样,却不知这千里马儿今日为何这般不得劲?莫非几日未出马厩,犯懒了?
豪泽“扑哧”一笑道:“这马可不比人,怎会有犯懒一说?姑娘可真爱说笑。”
是啊,的确只是说笑。千里良驹怎会犯懒呢?
寻不出缘由,路如雪复上马。此次马儿落蹄重了些,却是急躁的形容。
“小姐,今儿流云怎么这么不对劲?要不咱别骑了,仔细摔着!”芍药看着心惊劝道。
豪泽接口道:“芍药说得对,姑娘要不就别骑了,让养马的马厮给流云仔细瞅瞅,或许他知道流云为何会这样?”
宫廷马厮不比一般大户人家的马厮,只会喂喂马、洗洗马厩便可了。他们大多深知马性,且很多也是一等一的训马高手。像流云这种罕见的特等马,还有专人伺候,而照顾流云的马厮便是宫里头训马的第一好手,且深通马性。据说,流云初入宫廷,宫廷上下无一人可接近,惟有他最后将流云拿下。也正因为有他,尧王才可仅凭衣物的气息,便为路如雪训下流云。
看来只能如此了,路如雪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抚了抚流云光洁的鬃毛。原想在回宫前好好过把瘾的,不想终不能如愿。深深一叹气,扶着马背准备落马,就在将将倾身的那一刻,一颗石子猛地飞来,正中马臀。流云受惊,嘶吼一声撒开腿儿跑了起来。
“小姐……”芍药一声惊呼,豪泽即时冲上前制止。
大概流云今儿状态不佳,又受了惊吓,脾性变得异常急躁,完全不顾背上骑术不精的主子,在平地里乱窜,最后在豪泽欲拦住它时,掉头进了丛林。
路如雪完全慌了神,她除了牢牢抱住马脖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且身形越来越不稳,几次三番险些摔下马来。
“姑娘,快勒马缰!”豪泽追了上来,在身后大喊,可他骑的只是匹普通的战马,流云又以发狂似的速度狂奔,两人的距离很快就被拉开。路如雪虽知此时她只能自救,也听到了豪泽那声从背后遥遥飘来的“勒马缰”的话,可是马速太快,她坐都坐不稳,又如何勒缰绳?完了,这回真是孤助无援,只能听天由命了!
突然,耳边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铿锵有力,那马儿跑得很是通畅,且疾步似飞。
哪来的声音?路如雪仰头望去,只见不远的密林深处的左侧,有一裘衣劲装男子骑着一匹通体黑得发亮的骏马疾速奔驰,一双眼不时地望向她。见她亦望来,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他拦腰经过时,让她抓住他的手。
那男子路如雪并不认识,可现在能将她从流云背上救下来的,也只有他了。
男子掐准了时机拦腰而过,可路如雪却因被流云突地一颠簸险些摔下马,而缩回了将将向男子伸出的手。惊险万分地抱住流云,总算没有坠下马来,却也与那男子失之交臂。
前面的道,越来越险。密林树枝参差生长,路如雪根本看不清前面的道,双颊也被拦道的树枝拍打得生疼。
哒哒哒……
身后马蹄声依旧,那男子竟追了上来。那匹如墨的马儿在男子马鞭的鞭策下,竟也能与流云发狂似的奔跑不相上下,亦是匹难得的千里良驹。
“把手给我!”男子几度追上前伸手搭救,却总被周边的枝枝桠桠所绊而错过良机。
时间一长,路如雪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双手酸软,身子慢慢倾斜。
“公……姑娘坚持住,待我令马停下来!”那男子着了急,从马靴里拔出一把弯刀,连刀带鞘扔向流云,正中前蹄关节。流云一声低吼,一个前倾,屈蹄跪了下去,路如雪也因惯性被甩了出去。
男子双脚一蹬,竟在马背上站起,纵身一跃,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路如雪,两人双双向陡下滚去。滚了不知几滚,男子抓住了一根树枝,两人吊在了半坡中。
路如雪惊魂未定地往后一望,一颗心立即提至嗓门眼,他们现在挂着的哪是山坡那么简单?笔直陡峭的岩壁一削到底,足有百十来丈高,而前面的那段斜坡分明就是这悬崖掩人耳目的幌子。
悬崖底下波光粼粼,应是片宽阔的溪流,男子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斜坡道:“底下是深墰,我们掉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底下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没有上来的路,我们最好还从这坡上爬回去。”
路如雪早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听言忙不迭点头,顺着男子的指示,抓住一树拇指大的树藤往上攀爬。
藤条粗糙,硌得掌心生疼,可比起底下的深渊,这点痛便不算痛了。路如雪咬牙爬着,藤条负荷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男子攀着岩壁仰望,见她一步步往上,憋着的一口气可算松了下来。不料,却在即将到顶之时,藤条突断,路如雪如断线风筝般直线下坠。
“姑娘……”男子一声惊吼,随之纵身跃下,双双落入崖底溪流。
梦很冷,水很深,路如雪感觉自己就要窒息。爷,你在哪?我好冷,我好怕!好想抓住那双温暖的手,可是她怎么抓也抓不住,只有无边的冰冷将她淹没。
终于,一双手握住了她,却不是那双熟悉的手。那手的手心细腻,手指粗糙,是一只长年拉弓的手。
冰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置火炉的温热。睁开双目,路如雪看到的是一堆燃烧的火焰,那舍身救她的男子正往火里添柴。
见她醒来坐起,男子道:“姑娘身上衣物都湿透了,我不便帮姑娘替换,就只好将火烧旺些,以免姑娘着了凉。”
路如雪感激地笑笑,摸了摸身上衣物,还有些湿湿的粘稠感,倒也还能将就。扫望一眼四周,这里是个岩洞,洞外有潺潺流水声,应该就是他们坠下的溪流。
“这里……有出口吗?我们该不会真的上不去了吧?”想起男子在崖间说的话,不禁担忧地问。男子反倒淡然,“无妨!隆达自幼与我长大,它会找到阿爸来救我们的。”
隆达?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