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别后初见

路如雪正躲在夹缝里想着，待二皇子离去她该如何向教引姑姑解释方才的失踪。猛听此话，不由浑身一颤，不会吧？他应该不是跟自己说话。
却是她的自我宽慰，这里除了她，还有谁是躲着的？
终是认命地出来，忐忑地行了礼。方才不大磊落的行为，这会只怕该给自身惹来麻烦了。意外的，那二皇子却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几乎以为自己脸上长了花。
“你……方才躲什么？你认识大漠王妃？”云焱终开口，一副兴趣盎然模样。
路如雪一怔，想他大概没打算追究方才之事，不由暗松了口气，而后据实以告。告之，她与王妃只有一面缘，谈不上认识，且她躲的是其姐路如玉。
一听杨夫人竟是她的姐妹，云焱更是惊奇，打破沙锅问到底。
路如雪无奈，只得将她与路如玉的情况，在这尊贵的皇子面前细说了一遍。
“路家在京中也算是排得上名的富贵人家，你既是路家二小姐，为何要进宫来侍候他人？”云焱又问。
这话问到了点上，路如雪却也不慌。她是路家二小姐之事，苏中堂一开始便已料到不可能瞒住宫里，是以早就替她想了个万全的理由：嫡庶有别，她虽是路家二小姐，却终归是妾室所生，在外头是难寻个体面人家的，这才听了旁人的劝，打算进宫一搏，希望将来能得主子厚爱，给她指个好人家。
早就编好的说辞，可真拿到台面上来说，委实难为情了些。一番话说下来，路如雪不由脸红、耳红，连带脖子也粉了一圈。
云焱却看得有些失神。她虽算绝色，可放在这遍地皆花的深宫，却也不是顶尖的。可她，就是能给他一种淡淡的舒适之感，好似绵绵细雨，好似山溪清泉。
“卉芳姑姑，她还没分配宫殿吧？本宫在这里先向你要了。”
二皇子的话一出，惊得路如雪面色一白。她虽已得苏中堂安排分在明羽宫，可半路杀出这个皇后之子的程咬金，那她还如何去得他的宫殿？
一颗心正七上八下地忐忑着。只见教引姑姑亦是一惊，随后急慌慌跪下，“回殿下，如雪已分在明羽宫，且已报了尧王殿下，这……奴婢……”说着慌恐地俯地一拜，“还请皇子殿下体谅我们当奴才的！”
本以为他会仗着皇后之势，硬将她要了去，不想他竟只丢了这么一句：“那你就暂时在那呆着，如果呆得不舒坦，你来柔福宫说一声，本宫定向尧王要你去！”说罢便潇潇洒洒地钻进轿撵，走了。
还算是个讲理的。路如雪这么想，卉芳却不这么看。
看卉芳姑姑眼里的神色莫名，路如雪下意识地把这眼神看成是对她的责怪，“姑姑，对不起！方才我……”
卉芳姑姑却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但下回不可擅作主张。快点走吧，我们已经拖了好些时候了。”
这么好说话？路如雪以为自己少说也得挨顿批呢。
明羽宫，近在眼前。
同其他宫殿一般，红色的墙、黄色的瓦，宫门高耸，气势磅礴，威严庄重。这就是他住的地方？站在宫门前，路如雪不由想起自己初入明园那一刻，那里自然气息浓烈的绿意盎然，与此境一比，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就仿佛一块石板，了无生气，冰冷生硬。
然再无生趣，也有他在不是吗？
一别数月，想着即刻便会再见，路如雪紧张地拽着衣角，一颗心似揣着小鹿般‘扑扑’乱撞。
随着教引姑姑入内，只见一少年内监在过道旁的桂树下候着，见着她们，急迎上前：“姑姑好生拖沓，尧王……”
后面一句是附耳细语，路如雪听得并不真切，只隐约中有听到“担心”的字眼。
少年内监引着她们来到正中心一殿，殿上高高挂着“景怡殿”三字的牌匾。
“爷，卉芳姑姑将人领来了。”少年内监禀报着，将她们领进殿。
殿内敞亮，路如雪随着前人步伐一迈进，一抬眼便与一深邃双目相对。一如既往的坚挺身姿，白色系长袍，只是束腰不再似从前简约，多了些宝石、多了些贵重的配饰。
灼灼相对的眼里，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炽热，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终归只有自己心切，他心中原有佳人，又怎会同她这般殷殷期盼呢？路如雪有些许失落，却在注意到他双臂的异样时，心猛地一紧。他左手握着一把折扇，右手却裹着层层纱布，吊在脖颈上。
他的手怎么了？怎么会受的伤？难道又遭暗算遇刺客了？路如雪不知被绑昏迷之后的事，自然亦不知云尧受伤之事。
不知他是为救自己而伤的她，只当他又遭了险，心焦如煎，却不敢有所表露，只好赶忙低下头，以防露了情绪。
“据说她们里头有一位是京中富商之女？”
有声音渺渺飘来，却是陌生至极。那清脆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哪还见苍老？路如雪稍稍抬头讶然地看着他，眼角余光见卉芳姑姑一福身，应了声“是”，并指向她道：“如雪是京中大商户路遥之女。”
没错，卉芳姑姑回的正是他的问话。
只见他点头“嗯”了声，又道：“近年天灾连连，京中商户个个富不忘国，慷慨捐赠，让朝廷省了不少心力。她既是商户之女，那本王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就留在本王身边近身侍候吧。”说着转向身侧一着绿衣的宫女，“彩墨，你是母后送过来的，本王自然也不能亏了你。往后这宫里的大小事，你帮衬着点就行，就无需再做那些端茶送水的活了。”
彩墨谢恩唱诺，而初入宫便得了好活的正主却兀自惊讶发愣，直到姑姑在旁提醒：“如雪，还不快谢尧王！”
路如雪这才愕然回神，拜下谢恩，却不知自己谢的是什么，还是牡丹在旁小声提点。
云尧面色如常地让她起身，心中却不由一叹。她这般率真的性格如何能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生存？当苏公告知已安排她入宫时，他便知事情会是这样。却已无法挽回，且也确如苏公所说，唯有她的情况，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让她替下皇后硬塞给他的彩墨。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在外人眼里，她只是选秀进宫的宫女，而他是宫中皇子，他俩不应有任何交际，从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他想要提点她，自然不能太过明显，于是走上前，将手中折扇递到她手中，“今日天凉，这扇用不着，你收回房去。”
待路如雪接下扇，要依礼唱诺，他微微倾身，在她耳旁细声道：“下回在人前别发呆，宫里豺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