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遥挂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金黄的琉璃瓦上,泛着淡黄的光晕。红墙上,印着一抹抹疾步前行的身影,每人肩上都挎着一个木箱。
突然,走在最前端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银白长须随着他的喘息上下起伏。
“唉哟,我的老大人耶!尧王大伤初愈,这会骑马又摔断了手骨,可把皇上着急得,这会只怕都在明羽宫里候上了,你可不能在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歇着。晚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一名太监搀起年迈的老太医,一行人又行色匆匆在往明羽宫而去。
才入明羽宫,坐等许久的皇帝便赶着他们进殿为尧王接骨,连行礼都免了。
待老太医战战兢兢地帮尧王接好骨后,一群太医七嘴八舌地开起了药方,奉的皆是中庸之道,谁也不敢大胆用药,唯恐伤了尧王大伤后尚未康健的身子。
有太监来通报,有地方官员入京面圣,皇帝见已无大碍,在再三交待尧王要好生休息后离去。
“本王要歇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太医亦退出后,从前的古明、现在的尧王云尧散了一殿的宫人,只留下了苏公、豪泽及一名小太监,这才拿起矮几上备份的药方,“就这些药,本王的手少说也要拖上一两个月。”他甚是无奈道。
“养伤的事,急不得。尧王暂且安心养伤,其他的事,老臣会处理妥当的。”苏承望劝慰,云尧亦知无奈,让小太监收了药方,才又问:“宫外可有消息了?”
“说是服了解药却未醒,但有请郎中看过了,并无大碍。所以尧王大可放心,应该不用多久便会醒的。”苏承望答。
云尧点头,望向窗外的月,月下曼妙的身影在欢快奔跑,活力四射,“先生,你回来了!”“先生,今天如雪又学会了一道新菜,你尝尝!”
欢快的声音亦如潺潺清泉,流淌心田,暖人心肺。
数月前,他因受重伤被迫回宫。
今日,他寻了时机出宫,见到她却不敢与之相见,唯恐她会受自己的牵连而身陷险境。不想危险还是发生了,却不像因他之故。
“今日之事,苏公你怎么看?可是与瑶华宫那边有关?”
苏承望摇头,“不像。今日之事若真是赵氏所为,她必会要活口,这样才能利用路姑娘来牵制王爷。”
“本王也是如此认为,只不过不是因为本王,那又会有何人会对她不利呢?”令人费解的事毫无头绪,也只能暂且搁下。云尧沉吟片刻后,道:“事关今日之事,传出来于她名节不利,苏公可有作了妥善安排?”
“已经交待那两个丫头了,就说她们是遇到打劫的了,且路姑娘是被吓昏的。还有……对尧王的事,也让她们对路姑娘暂作保密。”
云尧点头,现在还不是与她相见的时候,此事的确不宜让她知晓。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屋里人即时止了声,一脸肃然地齐齐望向门外,只见一宫女手捧汤药入内,“王爷,药熬好了。”
面对众人的凝视,那宫女面无慌色,云尧与苏承望相视一望,眸中冷光凝起。
小太监迎上前,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药,“王爷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你下去吧。”
那宫女向尧王一福,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
云尧一声冷哼,“不愧是赵皇后安排的人!被你我这么望着,也能面不改色。小路子,去备笔墨来。”又转向苏承望,“本王不能再因伤这么耗着,需另开药方,烦苏公代本王执笔。”他受伤的是右手,怕是有段时间提不了笔了。
云尧口述,苏承望执笔,待药方开好后,云尧道:“在本王可出宫之前,烦请苏公在宫外按此药方为本王抓药。”
“那以后宫里的药要怎么办?”小路子接过尧王一口喝下汤药的空碗问。
“倒了。”
小路子端着空碗退去,苏承望收拾了笔墨,将要收起笔墨才干的药方时,猛听小路子在外一声惊拜:“小路子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尧与苏承望相对一望,苏承望急将药方藏于袖兜,上寢阁外参拜迎接。云尧则在皇后入寢阁后,落榻见礼,却被皇后拦了下来:“尧儿这是做什么?哀家只不过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来看看你,你只管卧床好好休息便可,拘这没用的礼数做什么?”说着又用眼风瞟了一眼捧着空碗返回的小路子,道:“这么毛毛躁躁的,可怎么服侍尧王?”
小路子惶恐,急急拜下认罪。赵皇后却没有对他苛责,只唤了身旁一身着墨绿宫服的宫女,“彩墨,今日起,你就留下来侍候尧王吧。”继而转向云尧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该好好静养。小路子毛躁,就他一人留在你身边,哀家实在不放心。既然你宫里的那些宫女,你一个都看不上,那哀家就把彩墨给你。彩墨心细,有她在你身边,哀家也放心些。”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真正的用意不言而喻,云尧却没有拒收的余地。待皇后留下一堆昂贵补药离去后,苏承望上下打量了一眼彩墨,道:“尧王还未洗漱,你先去打点水来。”
那彩墨回话倒也利索,拿上泊金铜盘便出去了。
彩墨一走,小路子亦随后退出,顺手关上了房门,却只留在门外守着。
“赵氏此番公然安插眼线,明羽宫已然全全在她的监控之下,往后我们的行动只怕更加受制于她。”苏承望面泛忧色,云尧亦是面冷如霜,“是本王大意了,没提前想到这一点,让赵氏钻了空。如若当初能尽早找个合适的人选近身侍候,那今日大可拒绝赵氏的安排。”
苏承望愧疚低头,“不,是老臣的错。如若当初能多作一步打算,提前预备着一些人,以防不时之需的话,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当初尧王初回宫不醒人事,明羽宫上上下下皆是赵皇后安排打点。若非宫中还有一个经皇上特许一直为尧王守宫的小路子,和一直跟随尧王的侍卫豪泽,明羽宫可说完全掌握在赵氏手里。
尧王的近身,是赵氏唯一够不着之地,如今她借着尧王再度受伤,公然指了彩墨,明羽宫再无尧王可自由喘息之地。
万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必要尽快找个可以名正言顺接替彩墨之人。只是找人不难,可找个可靠,且有足够理由接替彩墨的却难。苏承望暗忖良久,偶然一抬眼,看到尧王受伤的右臂,心中灵台一明,天无绝人之路,也许……还真有那么一个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