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城南月老庙会。
路如雪在牡丹、芍药的怂恿下出了门。
牡丹、芍药本已回了冷府,却在不久前,冷俊才又将她二人送回,说是她的身边只有奶娘和雀儿一个丫头,服侍的人实在太少了。
此次路如雪没推托就受了,反正推了也无用,又何必与较那劲呢?冷俊才虽与她解除婚约,可还是三不五时地往这里送东西,路如雪真真是纳了闷了,他的那位夫人怎么也不吃点飞醋?怎么就能这样纵容着她的男人呢?
“你们的那位冷夫人脾气也太好了吧?怎能这样由着冷爵爷乱来呢?将来我的男人要是像他整天地对旁个女人好,我定会找个藤条抽他,让他看清楚谁是他的夫人,谁才是他的女人。”
走在大街上,路如雪为那贤惠得让她恨铁不成钢的冷夫人岔岔不平,已然忘了自己便是那个旁个女人。话音刚落,身后便陡然响起似咽到的咳嗽声,咳得甚是压抑,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大街上,她的话不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该说的。
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她用眼角余光偷偷向后一望,见身旁布摊后隐约可见一抹白影,却不敢回头,只拉着牡丹芍药快步前行。这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她可就得再出名一回了,且必是“路家二小姐悍妒”之名。
看她窘迫的样子,牡丹芍药二人相视一笑,牡丹为旧主辩护道:“其实爵爷现在对夫人挺好的,比起以前的相敬如宾,夫人现在可算是浸在蜜罐里了,哪还有不知足的。”
芍药笑着接口:“可不是,夫人现在是整日的春风满面,小姐您就不要为夫人不平了。再说了,爵爷对小姐好,还不是舍不得小姐,小姐怎么反倒数落起爵爷来了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是爵爷的夫人,在沾酸黏醋呢?”
“死丫头,你说谁沾酸黏醋?没大没小的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
两丫头前头跑,小姐后头追,三人嘻嘻哈哈地闹着跑远了去。
进了月老庙堂,路如雪捻香齐眉膜拜。礼毕,牡丹接了香往香炉去,芍药挽着路如雪起身,看了看案台上的竹签筒道:“小姐,求支签吧。看看小姐和小姐先生的缘份。”
先生,自是路如雪近日常常用来挡桃花的那位。表面说是挡桃花,可她的心思却是真真的,是以日子一久,就连牡丹芍药也闻出了味。
路如雪捋衣袖的行动一顿,内里不由汹涌澎湃了一番,开口时却已淡淡然:“不需要。他已经有意中人了,我轮不上。”
“那小姐还想着他?”芍药素来心直口快。
路如雪回以一记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喜欢他,他却不中意我,一颗心就这么赔了,多吃亏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一不心就是喜欢上了,现在想不喜欢都晚了。”无限悲哀一叹,“也只有先想着了,等将来喜欢够了再忘掉,然后另找一个喜欢我的。”
话音一落,身旁隐有压抑的轻咳声传来,路如雪纳闷地看了看四周,“牡丹芍药,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咱们呀?”
“这,不能吧。”牡丹与芍药看了看周围,只见来来去去的都是进香的香客。
“也许,只是我神经过敏了!”
三人走出了庙堂。不知是否是因庙中焚香烟雾过重的关系,路如雪突感喉间异痒,见不远有梨,于是道:“我渴了,那边有梨,芍药你给我买两个去。”
芍药买了去。
路如雪又朝前走了几步,只见前方有一挑担小贩在卖泥人,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她上前,左挑右选后,选中了一个胖肚和尚泥人,“师傅,这多少钱?”
“五文。”黝黑的青年汉子兀自捏着手上泥人,头也不抬地回。
牡丹从袖兜里拿出银袋,却没找出五文散钱,于是给了个银锭子,不料那青年却说他没零可找。牡丹无奈,只好找芍药拿铜板去。
路如雪在原地等着,无所事事地翻看着手中泥人,和尚泥人袈裟纹理分明,这捏泥人的手上功夫还真是不赖!兀自呆想着,无意抬头看了一眼泥人摊的摊主,却见他正神色莫名地望着自己,眼里隐有凶光。
路如雪心下一震,隐约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不友善,却未来得及多想,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想要挣脱,可那捂她嘴的人气力甚大,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泥人摊主从摊下拿出刀剑,用一块布堵了她的嘴,且是她将将才看到了摊主用来擦手的布。
好脏好恶心,胃里一阵翻腾,却又被横空抬起。顾不上恶心的她看着原本离她不远牡丹芍药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一刻才意识到,她被绑架了!
不会吧?这满大街的人,他们怎么就挑上她了?路如雪欲哭无泪地望天,被堵了嘴的她却也知自哀自怜无用。看已渐渐远离视线的牡丹芍药,她用力扳断手里的泥人和尚的圆脑袋。
圆脑袋在地上滚了滚,被人踢至街边,路如雪又将扳断了泥人的手脚,之后又将空心的身体一片片扳下,每隔一段路便扔一片。直到他们走进了小巷,绕了几道弯后,她的举动被发现了。
走在后头断后的歹人之一喊道:“妈的,这婆娘留标记!”
婆娘?
你妈才是婆娘,你全家都是婆娘,路如雪咬牙切齿地用力挣扎,唔唔地“叫骂”着,她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他们居然叫她婆娘?却也只是白恼,伤了自身皮肉而已。被抓痛的手腕,反倒让她意识到一件事:方才她好像还听到了那唤她婆娘的人,说他们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也许牡丹芍药真就顺着她留下的信息找来了。
心下暗喜,却发现手中的泥人碎片已经被他们扔了,她又如何再留信息呢?眼看他们扛着她转了又一个弯,且是一个三岔口的弯,不由得着了急,奋力挣扎着。动弹间,右手手指碰到了左手腕链上的吊坠,吊坠尖锐,扎肉的生疼让她的手指反射性地弹开,却也让她脑中灵光一现。
她摸着腕链上的尖锐吊坠,用力一滑,手指破了,点点血滴滴在了巷道上。
又朝前走了一段,许是那断后歹人又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停了下来,留在拐角处张望。片刻后,他慌慌张张地赶了上来,“妈的,又有人追来了!我们还是先找个隐密的地方避避!”
他的提议得到了其他歹人的同意,他们进了一家荒废的四合院。
四合院里窗漆凋落,满地枯草,将路如雪手上滴下血滴很快吸收。若非扳开一根一根枯草去看,院里根本看不到血痕。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几名歹徒带着路如雪躲进了东侧小屋。
须臾,隐约听到屋外有脚踩枯草的索索声。虽不知院外是否有人,路如雪也不愿错过任何机会,她用力挣扎着,希望借此弄出声。却未动便被歹徒发现,两歹徒将她扣得死死的,不能动弹,一歹徒从怀里掏出一巾帕捂住她的嘴。
巾帕上,有茉莉花般的淡淡清香,却越闻越让人昏乎。路如雪只感眼皮沉重,意识迷离,隐约中听到屋外有人一声惊呼“糟了”。
有人,小院里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