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管家?还是那少女?路如雪硬着头皮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他向她比划着,似是要她随他走。
看来他是哑人,且认错了人。她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却终在看到管家朝他们望来时,吞回未出口的话,随那哑人而去。
哑人带着她在各小巷中兜兜转转,路如雪见已安全,是以掀掉纱帽站到哑人前头,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他认错人了。不料,那哑人却在一怔后,会心一笑,指了指自己微张的嘴巴,又指了指她额上的伤疤,再摆了摆手,看得路如雪是云里雾里,脑子茫成一堆浆糊。
在不久以后,路如雪才知道其实这哑人并不是认错人,他认的只是那顶纱帽,帽里的人他也不曾见过。路如雪往脸上的那一指,哑人却误认为她是指她额上有疤,容颜有损,怕不好见主子面。而哑人的那些比划则是在安慰她,同时也是告诉她,主子连他一个哑人都要,是不会在意她脸上那点疤的。
真真是一个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看了看身后不知不觉随着哑人走过的路,绕绕弯弯,路如雪已不记得返回的路了,更别说此处是何处?
唉呀!该得怎么办才好呢?她急得直挠头,随意束着的发带抹了油似地滑下来,一头短发如墨色瀑布般散开。想要走出这不见人影的长巷,她非得哑人帮忙带路才行,可是偏偏……她不懂手语,他比划的,她也看不懂。
其实哑人并非天生聋哑,常人是可以直接用语言与他交流的,只是路如雪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是聋哑,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只在心里巴巴地干着急,以致失去了唯一可回头的机会。等她知道的那一刻,已为时已晚。当然,当某一天她体会到这个误会给她带来的人生转变时,又觉得是那般庆幸。
然而不管将来如何,路如雪此刻却是忐忑的,毕竟随着陌生人来到这么个僻静的地方,说不怕才是违心话。
绕过两道弯,眼前出现了一道布满荆棘灌木的围墙,墙有一丈多高,长不见尾,附着围墙生长的荆棘粗壮茂密,一靠近便让人有被扎着的感觉。路如雪下意识地走远了些,哑人却停了下来,将手伸向荆棘,居然将围墙推开了一道缺口。不,更正确地说是一道门。
“这……”路如雪惊得说不出话,哑人笑着指了指自己方才手扶之处。
他这次的意思,路如雪懂了。她试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触,居然一点不扎。于是两根手指,三根、四根,最后整个手掌拍了上去,结果一片平坦,就好像她触到的只是一副画满荆棘的画。
“啊,原来都是假的啊!”她忘了不安,兴奋地用双手乱摸着那扇画满荆棘的门,眼里满是惊奇,“那墙上的那些,也是假的吗?啊……”手指上钻心的痛告诉她,除了这扇门,墙上那些都是真的。
“好痛,好痛……”路如雪哀怨地看着笑得兴灾乐祸的哑人,却在无意看向门后时,又惊得瞠目结舌。
别有洞天绝对是此处的写照。
里面一片平地宽而广,密密麻麻地长着各种花与草,却又有条不紊,每种花与草都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同一品种的都往一堆里扎,远远望去皆是一簇一簇的,甚为壮观。就在这块平地的尽头,还有几间宅院,宅院后面是苍翠的山林。雨后的丛林水雾腾腾,连带宅院与平地也蒙上雾气,矇眬眬一片,似梦似幻。
“哇!好漂亮,好美呀!”
路如雪迫不及待地朝那些花花草草奔去,惊得哑人在后面“呀呀”乱叫,却又发现她只是沿着那一簇簇花草边儿转,根本不会踩坏那些花草,也没有想采的意思时,这才关了身后那扇围墙门默默离去。
并没有察觉哑人离去的路如雪在花草间乱窜,又蹦又跳的,从未见过如此风景的她,真真是被陶醉了!只是,她陶醉的动静比一般人大了些。
蹦跶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哑人已不知去向,这才心慌了的她急朝尽头的小院跑去。推开宅院门,找遍里面所有房间,却是空无一人。
不会吧?哑人呢?不是他把我带来的吗?
路如雪站在小院中央,茫然地望着这静得有些诡异的宅院,怎么会没人?她原本还想着,到了这里后跟其他人解释清楚,好让他们把她送回原位,并换回那个真正该随哑人来这里的少女呢。
她却不知,一切早在她看到哑人推开那道荆棘门时,便已由不得她了。
路如雪独自在小院,巴巴地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为什么哑人还不回来?渐渐地,眼皮越来越重,重得她拼尽全身气力也抬不起来。
漫天黄沙飞舞,在朦胧的沙雾里,一片辽阔绿洲若隐若现。绿洲里草原肥沃,牛羊成群,一群少女在牛羊间开怀欢笑,自由奔跑,那样的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没有足行莲步,没有笑不露齿,多么令人向往。
路如雪正羡慕着,突然脖间一抹金属冰凉,惊得她一打激灵,美梦成了眼前架在脖间的一把明晃晃的剑。
执剑的汉子粗眉怒目,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出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正是豪泽。
有豪泽,自然有古明。这小院建得这样隐蔽,想必就是古明的神秘居所。所谓神秘,那就是不为外人所知。路如雪明白,自己踩到禁区了。
“我……我是出城了,可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抢,结果追着小贼就又回来了。”路如雪战战兢兢地解释。
然她本是个不该出现的不速客,豪泽一向提防,又怎么轻信她的话?
利剑果然再近了些,她几乎可以听到皮肤被割破的声音了,“呜呜呜……”身子抖得像落叶,想哭,眼泪却怎么也酝酿不出来,只得睁着干巴巴的大眼,泣声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啦。我真的不想回城的,也不是故意来这里的。都怪那该死的猴贼,害我遇到了家里的管家,为躲管家,我才误打误撞被哑人带到这里的。”
“哑奴?你说是哑奴把你带进来的?”豪泽的剑退开了些,路如雪忙不迭地点头,以为已逃过一劫,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想,那剑又突然横起,怒指着她,“胡说。哑奴做事一向严谨,无端端的,他怎么会把你带回明庄?”
原来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叫“明庄”,好随意的一个名字。主人叫古明,庄园叫明庄,满腹经纶的古明怎会这般庸俗?想是懒得琢磨,随意捡了个字来用了,真真是委屈了这满园美色!
小命还挂在悬崖边的路如雪竟兀自走神,为这如画一般的美丽庄园叫屈。就在她走神的须臾,豪泽已失去了仅有的耐性,“巧舌如簧,岂能再容你混淆视听,看我不一剑了结了你。”
惊得她七魂跑了个五五六六!
眼看利剑就要穿肠破肚之际,“哐”地一声,一石子落地,利剑偏了偏,贴衣而过,刺进路如雪身侧的木桩里。一苍老声音紧接传来,“莫要冲动,确是哑奴带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