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吱吱喳喳”地扰人清梦,路如雪睁眼时,惊觉自己竟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问了屋中老妇,才知是古明将她寄于此处。
原以为,此处必是古明的神秘栖身之所,老妇的回答却是:“不是。我们哪有那福气做先生的家人,若真要论起渊缘,那便是我家老头曾蒙先生不弃,得他一副药方,治好了陈年旧疾。”
原来只是有恩之家。也对,如此神秘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漏了他的住处?
想起昨夜的种种,想起古明那与传闻出入甚远的年岁、还有他的声音、他的练家子车夫,一切皆让路如雪疑惑难解。
然那般传奇之人,自是有他神秘之处,岂是她这等凡夫俗子可看透的。只是额上的疤,路如雪此刻有些后悔,昨夜竟没趁机问问他能否治好她额上的疤。然而想归想,她却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现在根本不是想治脸的好时机。
她要尽快出城,尽快去找到奶娘口中所说的“二夫人的娘家兄弟”,好投奔他,让自己有所依靠。
二夫人,自是路如雪已过世的娘亲。只是娘家兄弟……若非此番逃婚,路如雪还真不知她还有这么一号亲戚。很意外,也很兴奋,她好想快点找到他,好想见见这个世上唯一与娘亲有关联的人。
用过了老人为她备下的早点,谢过老人后,她拎上包袱走了。
出了四合院,路如雪在附近街道转转悠悠,竟生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出城。本就没有方向感,去过几次的地能有熟识感已属勉强,何况这街街巷巷的,她多看几眼便晕了。
无奈,只得一路问着:“请问城门朝哪个方向走?”
拐拐绕绕,几番周折,城门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可城门前的一幕,却闪瞎了她的眼。
城门前,一群身着铜色盔甲的将士里,一抹金灿灿的身影分外刺眼。他们每人手里皆拿着一张画像,对着过往女眷一一比对着。
那抹金灿之色,除了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冷爵爷外,还能是谁?
为显富贵,冷爵爷的衣袍十有八九是绣满金丝的。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他,最是恰当不过了。
看着那在日光下越显刺眼的身影,路如雪只想说一字:俗!
品位俗、思想俗、就连人名——冷俊才,俊才,俊俏之才,俗、俗……
除了那张脸还算可入眼之外,统统俗不可耐,还整日自命风流,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她路如雪虽难寻佳婿,但也万万不愿委身于一个只知金银的俗才。与其嫁入爵爷府,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名,还不如嫁于一草莽野夫,过平凡朴实的一生。只是令她想不通的是,那俗人怎么就会看上她了呢?
看来,定是那富贵爵爷闲得发慌、钱又多得烫手,所以索性娶个与其他妻妾不一样的女人回家当摆设、找乐子。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定是如此了。
路如雪自认理通了那富贵爵爷娶自己的用意,不由对着那道金光恨恨一咬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只是,那该如何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城呢?
所幸,那“俗人”空有世袭爵位,实则草包一个。他及他身边的那些将士们,皆是拿着画像对着那些个女眷比对,男的却一眼正眼都没瞧。
路如雪见状甚是欢喜,既然男的不引他注意,那她便化作男的好了。
走进一家男装成衣店,她换了身朴素的男身,再来顶男帽。嗯,看着还是太娘了些,于是再来一抹小胡子。
一番装扮,终于有了男子的味道。路如雪得意地走出成衣店,却在临出门前想起自己额上那道刺眼的伤疤,那可是随了她多年的标志呀!于是再折回,她摘下男帽,往头上裹了条麻布头巾,正好将那伤疤掩去,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她自信满满地朝城门走去,果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路如雪暗自狂喜着、雀跃着,她几乎可以看到城门外的海阔天空了。却不想乐极生悲,就在她走过冷爵爷身旁时,那冷爵爷陡然转身,无意中举手一挥,挥去了她头上的麻布头巾。
乌发随风飘起,那显眼的伤疤也暴露人前,她——现形了。
“路……路如雪?”冷爵爷惊愕地忤在原地。
路如雪甚是懊恼地扯掉小胡子,撒腿就往回跑。此举是明智的,跑向城门她是必“死”无疑,跑向市集,她还有一丝可以脱逃的机会。
“快,快点给本爵追啊!”
冷俊才如梦初醒,一群人蜂拥着追去。
为躲这些人,路如雪直往人堆里钻。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她随着一拨食客进了酒楼。酒楼位于京城最繁华之地,她不管不顾地直奔二楼,竟意外地在楼道深处见到了一抹甚是熟悉的身影。
那魁梧的身形、那拿剑的气势,路如雪只能说是眼熟。但如此关键时刻,她可顾不得熟与不熟,她扯上他拿着剑的那只手的衣袖便道:“侠士,帮帮忙,救救我!”
侠士回头:“是你?”果然是相识之人。
既是如此,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伸手一指其身后厢房门,“那是侠士用膳的厢房吧?不好意思,先借我躲躲啊。”
“咚咚”的上楼声此起彼落地密集传来。定是冷爵爷等人无疑,路如雪也不等那侠士回应,说着便推开厢房门,麻利地溜了进去,便顺手关上了房门,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握剑男子。
“还没逃掉?”
一苍老而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正努力定心神的路如雪被惊得浑身一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顺了顺气,路如雪回头,果见一张熟悉的俊得近似完美的年轻脸庞。
苍老的声音,无可挑剔的脸庞,正是昨夜搭救她于水火的古明。
此刻的他已除去灰袍,一袭白袍加身,少了沧桑更多了清冷,更显孤傲冷俊了。厢房里的是古明,那厢房外的……
是那名练家子车夫,难怪她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昨晚她本没看清他的样貌,熟悉的也只有他的身形,还有他身上无形散发的杀气。兴许是在酒楼这样龙蛇混杂之地,那杀气倒也收敛了许多,事隔一夜,她竟生生没给认出来。
“真、真巧!”路如雪干笑两声,看一眼古明身旁餐桌上几只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盏,满脸歉意道:“那个……你有朋友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惊扰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