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玦将昏迷不醒的卿凰带回天宫时,卿凰的修为已经散尽,就连气息也极是微弱。后来在无数医师夜以继日的照看照顾下,沉睡了近三万年的卿凰才悠悠转醒。
而后的两万年岁月里,卿凰为了可以躲着卿玦,便一直浪迹于凡界,为了行事方便,卿凰便化了个男儿身。
不过,最大的问题却是,卿凰她出门一向不会记得带钱,起初还可以用法术变几个银锭子挡过去,但是在凡间用法术易被反噬,而她此时灵力又尚且不足以可以让她一直这样下去,所以这一法子对她而言着实不算长久之计。但是,当卿凰和以前一样依旧想不起带钱时,她却惊讶的发现,好像自己也不在需要付账了。
譬如此时,当卿凰在一品居大块颐朵完,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巴手往腰间一放时,却发现自己又没带钱,正当卿凰纠结着该要怎么做才能从这里出去时,小二就已经走到自己身边陪笑道:“爷,您吃完了吗?不知您是否能让个座呢?实在不好意思,咱这里客人太多了。”
卿凰却是一惊,指了指门口,愣是没敢提钱的事,支支吾吾的问道:“那,那,我就走了?”
小二忙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爷,您走好。”
卿凰觉得莫名其妙但同时又为自己不用付钱而松了口气,就这样卿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只是离开一品居后,卿凰在街上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暗暗寻思着,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男儿姿态太过风流,以至于招惹了哪家有钱的公子哥?心下一合计,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也不无道理,如此一来,卿凰对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花钱的疑惑也算是释然于心了。
可释然之后卿凰又觉得这样不妥,就算这公子哥如此阔绰的在自己身上花银子,自己也不能嫁给人家啊,难不成要用四哥来抵债?想到这,卿凰猛地摇摇头,还是不要坑害人家公子哥的好啊。可是这么一来二去的这公子哥不就是什么也得不到了?如此说来这也是在白白耽误了人家公子哥的锦绣前程了嘛。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卿凰脑袋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去青楼!只要这公子哥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明白自己想和他说的话----喂,告诉你啊,小爷可不是断袖,对你这么一掷千金讨我欢心的做法也没兴趣,所以呢,你也就别在小爷身上白费工夫了。这么一想,卿凰心里又是一番感叹:唉,如此干净利落的就解决了这一难题,自己果然还是聪明伶俐,此举可谓妙哉妙哉啊。
----------------------------------“你准备跟她到几时?”身着青衣的女子将一杯刚泡好的敬亭绿雪放到卿玦面前,眼睛看着一直盯着窗外的卿玦问道。
卿玦收回目光,将杯盏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不似茶香反似花香的浓郁味道扑鼻而来。卿玦像是想起什么般,低声说道:“卿凰昏迷的时候,我每日都会去看她,医师说其实卿凰并没有大碍,只是自己不愿醒来罢了。我知道,卿凰这是心病。所以我就和她说,小妹,醒过来,哪怕你恨我,也只有醒过来你才能报复我。”
“你又何必如此呢,苦短人生,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与其心中带恨的活,倒不如在梦中尽享欢乐。”女子捞出一只茶杯,也为自己斟了一杯。
卿玦啜饮一口道:”“索瑜,我们是不同的,有些事你不懂。”
女子无奈道:“每次开解你你都用不同二字敷衍,究竟能有什么不同?你我不过都是为红尘之事所累的一届凡人罢了。”又取出另一个装茶叶的盒子道,“试试这种。”
卿玦点头间,进来一个人,看见卿玦身旁还有人,便俯下身在卿玦耳边低语道:“太子殿下,七殿下现在在青楼。”
卿玦一口茶呛在口中,连气差点没顺过来,皱眉道:“她去青楼里做什么!”
那人瞄了一眼坐在一旁正专心泡茶的索瑜,依旧在卿玦耳边小声回道:“臣也不知,不过臣已经为殿下结了账。”想了想又道:“臣看见,殿下还叫了好多姑娘作陪。”
卿玦的手一抖,杯中的水悉数灌进了衣襟。
索瑜听到卿凰去青楼的事情,笑了笑方道:“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如何把你吓成这样。”
卿玦站起身,边走边道:“对你而言自然无所谓,可是卿凰不同,有些事情她绝不可以做。”卿玦话毕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声杯子摔地的脆响。良久,索瑜蹲下身子,一点点收拾方才被自己摔碎的杯子的残片。
----------------------------------卿玦在带卿凰离开苍月山时,并未在意追魂灯被丢在了这里,后来又因为天帝下旨将苍月山列为禁地,他也不可能进的来,时间一长,他便也忘了追魂灯被丢在苍月山的这件事情。
而今次卿玦踏入苍月山,乃是因为卿玦奉了天帝的命令来主持五万年来第一场祭祀大礼。
只是当卿玦乘祥云来到苍月山还未到山顶时,站在云端上的他就远远瞧见承渊剑竟然横亘在苍月山的两峰凹侧,这一发现,不禁令卿玦心头一震。这种上古的兵器,烈性极重,需要用剑之人以心头精血灌养,方可收服化为己用,而当主人羽化时,它自会跟着一同毁灭。
可如今承渊剑并未消失,若不是异数,那么就说明……想到这些,卿玦有些激动,忙飞身而下查看。令卿玦没想到的是,他竟在承渊剑的不远处发现了五万年前遗失于此的追魂灯。
卿玦顺着追魂灯的指引,找到了司昊上神附在苍梧上的几缕游魂,这一发现,令卿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可惊喜之后,卿玦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若想将游魂收集进追魂灯,势必会触及司昊为苍梧设下的结界,若是苍梧的封印在次打开,只怕又将成为一场难以平复的浩劫,于此,卿玦不禁有一丝犹豫。可是卿凰五万年来魂不守舍的模样此时在卿玦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让卿凰快乐,想让她和从前一样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还要面对什么了,即使他的选择会让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不足惜。
卿玦已经下定决心承担一切后果,只见卿玦抬起手,指尖有灵力溢出,大半灵力就这样缓缓注于追魂灯中。
不过,卿玦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无意中触及苍梧的封印,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在苍月山周围设下了一个结界。如此一来,即便苍梧的封印被打破,自己所设的结界也可暂保附近生灵的平安。且结界这种术法,如今对卿玦而言也已经不是什么难事,自从司昊上神羽化后,他日日潜心修行,经过这数万年的积累与沉淀,现在他的修为极是高深。
因为苍月山中灵力充沛,是极佳的修养之地,所以卿玦设下的结界三个月内不会开启,正可护得司昊上神修补魂魄,自己也可养精蓄锐,若时机成熟,还可于三月后的极阴之夜尽数除去苍梧戾气。
卿玦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方开始收集司昊上神的游魂。
然则凡事皆有变数,有两件事是在卿玦的意料之外。第一件事便是卿凰卿池二人的突然闯入,其实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不过三个月而已,对他们神族来说,漫长时光中,为了打发时间而养成的兴趣不计其数,随便拿出一样来耗费的时间也不止几个月。可是,这第二件事就显得不是那么好办了。上古神器之所以能成为四海八荒,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闲谈,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总带着那么点不大不小却又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出乎意料。譬如这次,司昊上神附在苍梧之上的游魂,令苍梧有了神识,这些微渺的神识与司昊上神数万年也不曾散去的执念相纠缠,竟将他们带入了各自的过往中去。
那些本已模糊的记忆,此时却又渐渐清晰起来,那些选择遗忘或永远尘封的过去,就这般毫无防备的再次出现在眼前。有些事,不说时,是个不疼不痒的伤口,回忆时,以为愈合的伤口便又会渗出鲜血来。
----------------------------------卿池顺着凤凰花的印记找到卿凰时,看见的是卿凰正蜷缩在床榻上,墨黑如锦缎般的长发乖顺的铺展在身后,双手交握在胸前,像个受伤的孩子。卿池坐在榻前,怜惜的抚上卿凰的额头。当所爱之人离开,作为神族的最大一个好处---寿与天齐,便也成了最大的惩罚,凡人尚可在死后与相爱之人于轮回台相见,可神呢,除了在相思与悲伤中熬过漫长岁月,连盼头都没有。
卿池替卿凰盖好被子,便从桌案上拿了本书,一边守着卿凰也趁机打发时间,可是虽说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书,可心绪总是不住的回忆那段年少时光,卿池纳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思绪恍惚中,那些年少轻狂的种种,就这样被拉扯出来。
他的父君就是天族的首领---天帝,而他的母亲便是帝后,是他父君的结发妻子,早在他父君还是天族太子时便陪在了他的身边。不过当他父君成为天帝后,便又另娶了一位妃子,但他父君对母后的爱却丝毫不受影响,而之所以会在另娶一个妃子的个中因由其实卿池也不甚清楚,只知其中或有身不由己的原因。他父君共有七个儿女,除去夭折的三个,剩下的四个中,他和卿玦卿凰皆是一母所出。
而他父君也因为没有保住那些孩子深感内疚,便让他的二哥也就是另一个妃子所生的孩子——白卿竹,承下了太子之位。虽说卿玦才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但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所以,对于卿玦而言,没了太子这个身份的束缚,他反倒更加潇洒自由。
只是即便卿玦不在意,天上那悠悠众口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堵住的,俗话说人多的地方闲话就多,神仙亦是如此,那些早已在天上呆腻的老神仙们,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将卿玦卿竹二人拿来做比较,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说是卿玦更堪当大任。所以,初立卿竹为太子的那些时日里,卿玦为了不听这些闲话,索性跑到了司昊上神的老家---清虚之上的桃源,图个清净去了。
没了卿玦,卿池看着对他龇牙咧嘴而他却又无可奈何的卿凰,平日里姿态傲然洒脱的卿池算是彻底没了主意。这个年龄不过才是幼龄五千岁的小家伙,不仅是天族的七公主,更是他父君母后的心头宝。奈何这个小东西,除了他大哥以外,谁也降不住。卿池无奈,索性提溜着卿凰也一同去了桃源,眼巴巴的投奔他大哥来了。
而后的几万年里,他们在司昊上神的老家,凡界的各处,生活的可是不亦乐乎。
卿池想起往昔的欢笑时光,看着床榻上睡的依旧安稳的卿凰,他心中怒气也算是消的差不多。他想起刚才一时气愤说的那番话,的确有些口不择言,心里不禁想着刚才自己怕是伤了卿玦的心,转念又想到卿玦的伤也很是严重,如此一来,卿池心中原本的愤怒也被对卿玦的担忧取代的一干二净。毕竟他们是亲兄弟,那些因为一时的冲动发生的几句口角自然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矛盾。
这样想着,卿池便合了书卷起身向外走去,可是他刚一走到门外便傻了眼,那原本还满是凤凰树的苍月山,几时变成了司昊上神的桃源?卿池下意识的回身,刚刚还在的木屋也已消失不见。
卿池若有所思的挠挠头,明白自己现在是进入了幻境,不过,他倒也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幻境之物皆是实景,那么……卿池摇了摇已空的酒壶,笑吟吟的向司昊上神藏酒的酒窖行去。
既然天意让他回到这里,那总归就不能白来一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