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死契

小心翼翼的将凭证与物件儿俱都收好，这才将盒子放到暗阁之中，心下突然有些不安起来，按理说自己只是个小姑娘，那个六老太到底是犯不着动这么大的肝火给自己这么个好东西，到底是有什么企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随它去了。
其实她这到是多虑了，年青的六老太哪里会舍得花自己的钱给她买这么好的东西？还不是她的外公看在玉棋的面子上？另外毕竟也是自己个儿的外孙女，以后这些东西也用得着，所以才买了回来，假借六老太的手，算是给丫头积攒下点儿嫁妆而已。当然，也是抬举下老太太，堵堵她的嘴，反正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有吧，蝶丫头到底还是太小，当然不会想的这么周全，所以略有些自寻烦恼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晚傍晌儿的时候，刘妈来了一趟，告诉小蝶老太太已征得老太爷的同意，为自己的爱女祈福，为整个谢府祈福。小蝶也一起去。这一去，山上就要呆满一百零一天，来回路上也得三四天左右，中间不能回来，否则不吉利，也显得心不诚，所以这一次备的东西一定要全，不要怕麻烦，马上就要立秋，回来的时候也到了年关了，棉被，棉衣之类定是不能少的，而且一些裘衣也一定要带上几件，知道这些小小姐都没有，老太太差人去铺子里买回来了两件，已经让张妈给装点到皮箱子里去了。小蝶一一点头，紧接着张妈和杏儿英子又是一阵忙碌，因着刘妈的叮嘱，张妈这才感觉自己先前太大意了，当下重又将衣物归置了一通儿，从头到脚一应备好，又检查了几次，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了晚饭，小蝶叫上张妈跟着自己一起上了楼，随后将那二十几两的碎银交给她，让她有个急用可以去山下买，接着又盘问了一番卖身契的事情，张妈也猜不准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忙把几个人的卖身契都取了出来，交给了小姐。
小蝶也不客气，接过英子和杏儿的，还有另外俩个婆子的，最后一张是张妈的，看了一眼后，将张妈这张取过来放到她的手上，“张妈，娘说这辈子如果连张妈都不管你了，那你也就太失败了，这张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自己保存，我相信小蝶不会是个太失败的人，所以也放心你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可是我不想看你整天象个下人一样，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做个自由人，先把这张揣好了，等我们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就去衙门里登个记，自己也立个户，咱们就真正的自由了”
“可是小。。。。。。呜呜，谢谢小小姐。。。。。。”张着嘴，呆愣片刻的张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当下哭嚎了起来，做个自由人啊，其实说实话，她从进了张府，夫人从未大声的和她说过话，举人老爷也没有半点看不起她，蝶丫头更是她一口奶一口奶给养大的，一点儿也不隔心。可是到底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自己是个没自由的，如果这辈子没自由，那下辈子依旧会没自由，所以每每想及起来，心下总是一阵阵痛楚，时不时的落下泪来，如今小小姐就这样让自己成了自由人，太过突然了，她不知道除了哭以外，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小蝶知她心里难受，也不劝她，只是随着性儿的让她哭了个够，半晌后哭声停了，“扑哧”张妈自己个儿先笑了，之后又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行了，心里不憋曲了？快去洗把脸，早些睡，把它千万收好，不能弄丢了。等下山咱就到户籍处自己立上个户口”小蝶又安慰了几句，张妈这才心里畅快的休息去了。
看着张妈出去了，小蝶又仔细的挨张看了眼卖身契，这几张卖身契和张妈的不大一样，张妈的那一种是属于活契，就是说有价格的，如果给主家的补偿能达到一达数额，另外主家也满意，两下是可以解除这种契约的。可自己手里这几张都是死契，就是说，按照大满王朝的法典所定，她们终生都不会有自由，不光她们的命归她小蝶所有，连同她们以后要嫁什么人，生的孩子也是归她所有的，所以象这样的家生奴的契约最是霸道，可以说如果有这么一张，那么不光是自己这辈子翻不了身，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无法翻身，这样的人，女孩子没人敢娶，男孩子没人敢嫁，除非双方都是家生奴，且双方的主子还都是个好的，才能有一丝幸福可言，另外就算她们是幸福的，可是生下的孩子依旧是要一方归一个主子，如果只有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更倒霉了，俩家的奴才，最后总归要合到一处，总而言之，若是这种奴才，代代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也就造成了一种怪现象，只不过这种怪现象不光是在大满王朝，就算是整个风尘大陆也是极其普遍的。小蝶的爹爹一生只有娘亲一个，所以也少了这方面的问题，只不过时常听大人家说话的时候聊起过，那就是这些家生奴的女子，只要是姿色尚可的，一般都会是自家主子的女人，一生无法谈及婚嫁，就算是跟了主人，也只是个床暖的工具，没有任何地位，倘若有幸怀了主家的骨血，一般的太太侧室们也不会容她们将孩子生下来，而常常会采取一些非人的手段把孩子做掉，若孩子命大，且主家也是个有情意的倒还好些，可是生下的孩子地位却是连庶出都不如。
转身将这几张死契也收到了暗阁之中，不是她不信任张妈，而是这事关乎于四个人，不，是无法论得清的一些人的永远的幸福，她不敢有半点的闪失。当然，她张小蝶决不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是到底人心是肉长的，若她们个个对得起自己，自己又为什么不能许她们一个好的未来呢？
张妈洗了把脸，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心情大好的又走了进来，“小姐，你也早些睡吧，明儿刘妈说还得起早呢”
“不碍的，你先去休息，山上呆的时间久，我得寻些书带上，烦闷了的时候，也好打发些时间”小蝶边说着，边朝书屋走去。
“那，那我也陪着小姐”张妈一脸别扭的表情，“呵呵，好，来吧”小蝶知她这是心情大好，睡不着，也是兴奋的厉害，想找人说话。
“小姐，要戴这么多啊？”张妈有些吃惊的望着小姐挑挑选选出来的足足有二十本书，“嗯，多吗？一百多天，我还怕不够呢，算了，把这张琴也带上吧”“噢，好的”张妈有些头疼的看着又多出来的这些东西。
“呵呵，你愁什么呢？明天老太太是主角儿，自然有十个八个小厮跟着保护着，到时候自然有人拎这些东西，难不成你这奶娘还需做那些粗使活儿？”小蝶拂了下琴丝，“叮”的一声响，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当下心思一动，倒也有些期盼起山中的岁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