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皇帝威严的俯视百官。右边以丞相江无极为一派,左边以大将军段青云为一派。双方在这朝廷争斗了近二十年,这两个人更是水火不容,可谁会知道他们曾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呢?
“启禀皇上,近几个月漠北好似不太平。”段青云作揖道。
“莫不是边塞蛮夷又来扰乱我朝边境?”老皇帝疑惑道。
“禀皇上,据探子来报,并非蛮夷犯境,而是西王他……。”段青云一边看皇帝脸色一边小心回答。西王李成渝是皇帝李成山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夺嫡被李成山杀死的皇子。李成山虽有治国之才,生性却很多疑,宁愿重用江无极和段青云,也不让李成渝在京。所以,刚刚登基,就下令让仅有十七岁的李成渝戍守漠北,封西王。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八年的岁月,西王从未再回来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原来是十四弟,没事,可能他是想家了。”李成山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年,暗中派去的探子早就向自己汇报西王李成渝与在西南拥有四十九城的楚国有勾结,淡定的向后靠着龙椅,他既担心李成渝的背叛,但又骨子里瞧不起这个弟弟,缓缓说道“丞相听令。”
“臣在。”江无极向前作揖。
“依朕看,十四弟是戍守漠北多年,从未回过京城。朕也很想念他,这样吧,你就代朕去漠北把十四弟请来京城小住几日。丞相觉得如何?”李成山玩弄手中的玉扳指,胸有成竹道。
“臣遵旨,不过臣觉得还有一个人更适合。”江无极低头却抬着眼睛看一眼皇帝。
“丞相又想举荐何人?说来听听。”见江无极有意推脱,皇帝面色也颇为不好。
“禀皇上,微臣觉得伶舟公主的驸马段温齐最合适,您想,驸马爷乃将门之后,想必是虎父无犬子,与公主成婚后也无一官半职,此次为皇上您去请西王入京,一来可以帮皇上分忧,二来皇上也可为其封个一官半职。岂不两全其美?”江无极说完,看看段青云又看看皇帝,等着皇帝的同意。
“丞相这样做,不怕有推脱之嫌?驸马还年轻,去了漠北哪里请得动我那拗脾气的十四弟?不过,丞相既然推荐驸马,朕也想看看朕的女婿是不是真有本事。可他一人前去太危险了。这样吧,传朕口谕,丞相之子江风与驸马段温齐三日后前往漠北,奉朕的旨意,请西王回宫面圣。”李成山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既然江无极都说了,自己也不妨给这位新晋驸马一个机会。思来想去下了这个口谕。而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段青云心里也早已察觉,皇帝是有意要重用段家人,从比武招亲那时便觉得不对劲,将公主嫁给朝臣就是笼络人心的一个手段。段青云只在心里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将军府里,整天生活得提心吊胆的段温甜尽量躲避着李伶舟,即使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知为何,成亲当日公主明明说不喜欢自己,可是,嫁给自己以后不仅断了前缘,还老爱在自己面前晃悠。虽公主并未挑明,但是是个人都知道,李伶舟若有若无的喜欢。而自己明明知道却也只能一味的避让和躲闪。不敢陷入这暧昧的水中,段温甜怕自己身份被揭穿,更怕真相会伤害到所有人。所以,她一定要找到那晚刺杀自己的男人,几个月的相处,段温甜知道,李伶舟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她一定只是在委屈自己,不愿再让那个爱她宠她的老者担心,她也知道自己跟那个江湖杀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这样对自己,对,她是在强迫自己爱上我。其实在公主心里,是想跟剑飞走的,为了公主,为了段家,一定要让剑飞带走她。段温甜终于想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了。
“你发什么呆?”从来不来书房的李伶舟进来就问。
“哦,没什么。书里有些东西不太明白,所以,想一想。”段温甜正在想着,被这样打断,慌张道。
“读书?段温齐,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做作。”李伶舟晃着甘蔗,跳坐在案桌上。段温甜被吓一跳,身体往后仰道“公主何出此言?”
“你看你,你爹是大将军不说,你岳父还是皇帝,媳妇是公主,锦衣玉食的,你还整天看这书看那书,废寝忘食的,难道想去考状元?我说你省省吧,赶明儿,带本公主出去溜达溜达,这几日闷在府里,我都快发芽了。”李伶舟说完,撕扯着一块甘蔗皮,随手就往地上丢。
“公主有所不知,圣人之道,我们是学也学不完的,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我虽然对考取功名没有什么想法,也不想去跟十年寒窗的学子抢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就怕这书到用时方很少,多看点没有坏处。”段温甜微微皱眉,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李伶舟。
“屁话连篇,你就是碗白开水,没味道。本公主来你段家那么久,你都不带我出去玩,太不够意思了。”李伶舟忽然跳下,走到段温甜身边,委屈的看着段温甜。
“那公主想去哪里?梅花苑还是聚香园?”
“你,你欺负人。”李伶舟见她说成亲之前的丢脸事,不禁把甘蔗指着段温甜。
“臣不敢。”段温甜站起来作揖。上次才是跟她在走廊里闹一小会就被段青云罚面壁三个时辰,现在说话都得礼让三分。
“啊……”李伶舟忽然大叫。
“怎么了?”段温甜以为自己又要大难临头,赶紧问道。李伶舟扔掉甘蔗吼道“你看不见吗?我手指被划伤了。”
段温甜拉过李伶舟的手,食指被划出一个小口,冒出血来。段温甜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将手指放进口中吮吸,李伶舟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段温甜还在低头吮吸,抬起头才发现,李伶舟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赶紧放开手退后几步问道“你,那个,还痛吗?”
“不痛了,嬷嬷还等着我背公主守则,我先走了。”李伶舟也很害羞,收回手后,向门外跑去。段温甜转身看了眼,抿一抿嘴唇,尴尬的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便叫道“段全。”
“公子,什么事?”段全守在外面,望着李伶舟奇奇怪怪的离开,还以为段温甜被欺负了,要拿自己开刷,唯唯诺诺的走进来。
“你去给我找个人,说我要见他。”段温甜说道凑到段全耳边。段全听完连连点头道“是,公子。”急忙向外走。
“去哪里啊你。”段温甜叫道。
“找人啊。”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就出去找。”段温甜走到案桌前拿起笔纸。
“哦,也是,那我就等您画完。”
“我说你呀,怪不得花儿对你冷若冰霜,傻成这样。”段温甜一边在白纸上挥洒,一边摇头。
“公子您就不要说我了,您不也一样嘛。”段全开玩笑道,他知道这位公子是段温甜才故意这样说。
“我跟公主的事,以后不许再胡说。”段温甜浓眉皱起,白了段全一眼。段全再不敢说话。
“甜儿,你这次去漠北,要多带些衣服,不要弄坏了身体。”段温甜前来跟母亲道别,段夫人握住段温甜的手道。
“娘,孩儿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自己知道。爹呢?我明天就要走了,他都不来看看我。”段温甜难过道。
“你爹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还在宫里,没有回来呢?”段夫人给丈夫解释着,随手正了正段温甜的衣领。
“娘,孩儿该怎么办?”段温甜放下平时的戒备,抱着段夫人,泪眼汪汪,开始后悔为哥哥这样做,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我的好孩子,等找到你哥哥就好了。”段夫人安慰道。可她哪里知道段温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哎,真是苦了公主了,我们家怎么还得清,孩子,娘知道你委屈,但凡是让着公主点。”
“孩儿知道,那孩儿先回去了。”段温甜起身,擦拭眼泪。
母亲居然叫自己对公主好一点,难道我对她还不够好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再说自己怎么可以让她对自己有幻想,母亲也真是的,把我当成哥哥了不成?段温齐走出门心里想不通段夫人说的话。怎么大家都向着她?
“我回来啦。”出门一会就只见桃儿杏儿大包小包的带回来,在前面的李伶舟耍着甘蔗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以前回来不会说话的她,今天开口倒是爽快。
“公主殿下真有闲情逸致,在下先告退了。”段温甜见面作揖就想走。
“哎,我刚回来,你就告退,你退去哪儿啊。”那件事过后,这人躲自己跟躲债主似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臣明日要去漠北请西王回宫,现在要去准备一路要用的东西,公主是想帮我吗?”段温甜知道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是不可能帮他的便故意调侃。
“哼,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一副好面容就以为本公主舍不得打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就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更不要以为你是我的驸马就可以这么嚣张跋扈,把本公主惹毛了,有你好果子吃。”公主见段温齐态度傲慢,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甘蔗也是差不多指到了段温甜的脑门上。
“多谢夸奖,不过面容俊俏,文才武略就好,后面的嚣张跋扈臣觉得公主比我还适合。”段温甜不慌不乱作揖道。
“你……你走着瞧。”李伶舟对着已经远去的背影气道。只可惜那人并未回头,带着清风和淡淡书卷香气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杏儿,桃儿,把东西搬回我的房间,本公主要为驸马准备行囊。”两丫鬟见公主还较真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花儿,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这回只是去请人,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在房间里站着看丫鬟花儿为自己收拾行装的段温甜说道。
“是的,公子。”
“花儿,要不你跟段全一起我去漠北吧。我一个人,有点害怕。这段日子有你跟段全照顾,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这次出去,有那个江风跟着,听爹说,是江无极举荐的我,我怕那老贼看出了破绽,故意找机会来拆穿我的。”段温甜从小在段府,除了京城哪儿也没有去过,知道自己奉命去漠北都做了好几天噩梦了。
“公子你想太多,你是驸马,谁敢怀疑你呀。再说了,那江风文没你精,武没你强,你怕什么?”花儿一边折衣服一边道。从小就跟段温甜一起长大,她对温甜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可是……”
“姓段的。”气势汹汹的公主拿着根甘蔗就冲进房间打断段温甜的担忧。
“公主殿下。”花儿施礼道。
“花儿,你先下去。”李伶舟指着花儿道。
“是公主。”
“你怎么把我的人叫走了啊。”段温甜气道。
“什么你的人,你都是我的人,你的丫鬟当然也是我的人。”李伶舟振振有词的辩解。
“何况,不是驸马爷叫本公主来给你收拾行装吗?才过多久,您就忘了呀。”李伶舟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
“额,那个,算了,花儿已经收好。”被公主的行为吓到的段温甜支支吾吾说道,一把搂着李伶舟的肩就往外走。
李伶舟没有推开而是抬头看着这个突然间慌乱脸红的男子,任他搂着自己出了房门。
“公主,多有得罪。”脸色还没恢复的段温甜红着脖子作揖。
“你说你一天到底要对我行多少个大礼啊,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李伶舟为防止尴尬,说话声音顿时变得很大,不看段温甜的脸,而是自顾的望着院中的牡丹花。
刚刚的段温甜只是见公主第一次来自己的房间,还四处打量,扬言要帮自己收拾行装,出于一时着急,只好搂着公主出来。搞得两人尴尬至极。
“公主,你赏花吧。”段温甜指着一院子的牡丹道。
“恩。”李伶舟也点点头。
“公主,你的甘蔗吃完了没有?”心跳太快,段温甜找话题,想让场面放松一点。
“吃完了,刚刚才出去买回来。”
“哦。”
“恩。”
两人简单的聊天,最终,以段温甜自称肚子痛而结束了这场小闹剧。心里暗想,下回,可千万不要再随便抱人家姑娘家了。而李伶舟心里却更是纠结,这个段温甜到底想要做什么?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一会说话尖酸刻薄,一会又举案齐眉,真是个怪胎。
夜里,一棵参天大树下,两个男人望着湖面。一个戴着斗笠,不太看得清面容,但那两只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笔直的站着,最显眼的是腰间的配剑,装扮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侠客。另一个则是青丝聚在头顶,一束白色发髻,稚嫩的脸上,有淡淡的装出来深沉,但也不影响轮廓分明的俊朗。
“你找我,何事。”从来不多说几句话的剑飞背对段温齐而语。
“我知道,你还爱这公主,我也知道,公主还放不下你。”少年轻启薄唇说明自己的来意。
“什么意思。”作为李伶舟的前任剑飞,对段温甜这个现任总是有点偏见的,面带怒气问道。
“我想让你带公主走,远离尘嚣,给她想要的幸福。”段温甜扔了一块石头在湖面,漂了好几个水漂。
“那你呢,你是驸马,她的幸福不应该是你给吗?”剑飞见段温甜这样的态度,顿时不开心。
“我是驸马不错,可我跟公主都是身不由己,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何来的幸福可言?”段温甜把石头都丢到湖里,拍拍手道。不知道为什么说道这里,段温甜忽然觉得自己在骗人,还像是在骗自己,不管怎么说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说是对那人负责。
“呵呵,你让自己的妻子跟另一个男人走,你到底把公主放在什么位置?公主的清白怎么办?”
“这你大可以放心,我跟公主没有夫妻之实,你要是同意了,随时跟我联系,我会安排。”段温甜故作镇定道。
“为什么?”剑飞问道。
“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段温甜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转过来问对方。
“我准备好会通知你,多谢你这一阵对伶舟的照顾。告辞。”剑飞说完一个轻功消失在段温甜面前。
而段温甜则是一人望着这一片平静的湖水,心里却不配合的泛起了涟漪。父亲再三嘱咐此次去漠北,要多加小心,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是段青云在江湖上的势力。段青云从未提起过,直到今天才告知自己,以后将是这七华堂的首领,让段温甜既紧张又期待。那个不久前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如今居然代替哥哥成了一个七华堂的首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段温甜知道,段青云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段温甜能够平安守住身份直到段温齐回来,可一切在很久以前就注定了。不是谁走谁留就能打破命定。
七华堂是段青云二十年前就培养的情报收集站,七华堂有七个堂主,交替更换都由首领直接任命。现任的堂主有一堂秦一天,二堂杨立地,三堂陶玄奇,四堂叶京黄,五堂花半日,六堂玉明月,七堂蒋无心。江湖上人称天地玄黄日月心。跟朝廷编制没有任何关系,与首领都是秘密行动,所以,在江湖上,他们都是独立的,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被秘密培养出来的精英。而他们也只认玉佩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