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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幽宅赴约

江湖传说 茫茫天际 2024-11-13 21:44
剑南道戎州幽宅门口牧雁一身青衫,熏衣的合香下还隐带着些墨香,持了一把江南修竹坊出产的小折扇,立在宅院门口,看着日头,嗅着一池荷香四溢,时不时轻摇折扇,远观近看,都是一幅文人风范。
偶尔瞅一眼路口,这个转角,一会就该迎来客人了。如果,他够资格的话,就不会让我久等。
一道黑影从房檐上溜下,暗影卫长低首回道:“主人,他们快到了。”
“嗯,有客赴约,自当拥彗迎之。”说罢,牧雁提衫进宅,径直入了大堂。
同时,两个门童打扮的人步调一致的跨出府门,手持扫帚,向两边扫去,一丝不苟地清洁着门前三尺地,半晌,地面如新,汉白石的光泽在夕阳下尽显,二人才转身离去。
剑南道戎州九宫道“恒弟,快些,荷香近了。”席清筵催促着身后的人,说也奇怪,单恒自从官道大路转进了黄土小巷,就开始缓步行进,时不时还停下一会,看看四周,才肯迈步再向前。
“清筵,你慢些。赴约不应风尘仆仆而去,自当遵道淑仪慢行之。”单恒愣了一会,才回了句书生之仪的托辞,心中早觉得这路的走向排布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本想说有危险,又咽了下去,算了,师兄的性子,告知无益,只是自己要更当留心了。
二人这么缓步行近,最终在转过一个巷口时,来到了幽宅。
走到正门口,宅门大开,琉漆柱,雕梁椽,比之更瞩目的是正对大堂前的主道上,放置一件半人高的瓷坛,坛中正是婷婷玉立的三枝荷花,粉色破水而出,枝头最高,黄色其次,白色则贴着水面绽开,顺着枝蔓看下去,这三色的荷花竟是同一株所生。
这幅奇景,在江南也是罕见,竟在大漠塞外得以一见。席清筵心中已是一喜,抬头看看宅院的门匾,脱口而出:“幽宅。这名字,真是别具一格。恒弟,你说呢?”
“咳咳,清筵,先生说过,读书人不应妄自议论。”单恒虽然惊讶于三色荷花,但并不致于迷恋多一分,在奇闻书上是有记载过,有能人巧匠可移植花草,使李木生桃,想必眼前的奇景也可以此达到。况且观察细致的习惯,让他注意到,门宅前的地面干净鲜亮,想必这主人是行了文人交友时的扫彗之礼,表示对来客的欢迎之意。看来,与师兄比武之人,还深谙文人礼节,这扫彗的友好,不知是否有其他寓意呢?
“对,恒弟说的是,为兄越礼了。”席清筵现下听着单恒话语里的“读书人”提醒,也观察到这扫彗之礼,忙回应道。
“二位公子请进。牧公子已在归雁堂等候多时。”正当二人整理妆容时,方才的门童发出邀请,低身伸手以请来客,为之引路。
席清筵,单恒微笑点头,跟随其后,门童步及大堂前,伸手示意二人进入后,作礼退下。
席清筵踏步进堂,单恒抬头看了一眼,归雁堂,除了一贯的奢风,别无其他,便也迈步进堂。
“席兄、单兄,在下牧雁,恕我唐突,比试之后,心生相交之意,故设下清粥相邀,暂且请二位府上一聚。”牧雁从正堂中走来相迎,长揖作礼,席清筵、单恒还了礼,三人各自入了座,牧雁坐在堂上,席清筵与单恒一左一右,坐在堂下第一座。
“牧兄,似乎甚是喜爱荷花?”席清筵开口道,“庭前的三色荷绝姿,真让人大开眼界。”
“荷?我倒是并非十分喜爱,只是,有位故友,他觉得我与荷花十分相称,便将这三色荷赠予我。”牧雁淡淡回道,脑中却是想起了那人派人送来荷花的慰语,听闻君近日事务繁多,荷香有助于提神养气,若有兴趣,不防培养此物,待到来年取食莲芯,再赏夏景。
“哦,故友相赠此等佳物,想必与牧兄交情不浅呢。”席清筵感慨道,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单恒身上,我与师弟,也是多年相交相伴。
“牧兄,近日要我们小聚府上,敢问有何事须劳?”单恒撇开礼节,单刀直入地问道,方才席清筵与牧雁小叙一会,他已经观察了归雁堂内一遭,雕梁画栋的匠心,桦木红檀的古朴,铜制漏刻的小巧……喜荷,故友相赠,荷池,归雁堂,只怕这幽宅也是那位故友所赠呢?
“单兄,你似乎有些心急呢。可是有其他紧要事宜要处理?今日小聚,只想在这小宅,叙事怡情,并无他意。先前的清粥之请,也是文人的猜谜游戏,还望海涵,勿要放在心上。”
牧雁笑颜开口挽留,心中想寻思,果然,单恒对自己并无好感,呵,那么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呢?也罢,今日本就是一场考验,接下来该是正戏了,“宴席备在后院荷亭之中,此刻应已准备妥善,我们可以入席了。”
“如此,便先拜谢牧兄一片盛情。”单恒回敬一语,席清筵跟着拜谢,便随牧雁走去后院荷亭。
剑南道戎州幽宅竹林径牧雁在前,单恒随后,席清筵最末,行在竹林小径中,却是静默无言,各怀心思。牧雁掐指算了算时间,脚步点点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三下,一道黑影闪过,落在席清筵身后,踢起一粒石子,正中席清筵的膝盖后侧,席清筵回头只见黑影向来时路逃去,未有多想,两三步便追了上去,一追一赶,二人都离开了幽宅。
单恒似是听见了些响动,回头见席清筵追着黑影离去,本欲再追,却一时反应过来,这怕是牧雁的计划之中,他的目标,似乎是自己呢。
牧雁忽停了脚步,转身对着单恒笑笑,“单兄,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牧兄,清筵何时会回来?”牧雁的反应让单恒验证了猜想,果然目标是自己,只是,师兄多久会回来呢?
“嗯,大约三刻钟。”牧雁向单恒步步走近,“单兄,你能在城外等到荷香四溢引路,仅仅是因为水源之说么?”
“不,清荷盛开,香远益清,应当是满城皆闻的,但半日的城中走访,结果恰恰相反,没有几个人知晓有荷香一事,这便说明,牧兄的宅院并非在城中,只能在城外,而剑南道一带夏季正是西北风盛行,香味随风扩散,若要不为城中人所知,只能建在城门之上的位置。故而,在此等候。”
“推论很正确,只是,你可想过万一这荷香掺杂些药毒,你又能否安然躲过?”牧雁在离单恒三步远的地方止步,压低语音,带着胁迫意味地说道。
“牧兄,你若想灭口,大可不必耗费心思,凭这一池荷,一瓶药的财势,要干净利落除去两个武功并不高超的人,实属易事。若真是掺杂药毒,我也无可避,无需避,因为,着实避不开。”单恒笑笑,同样压低了声音,细语一句,“况且,牧兄止步的地方,正是习武之人的安全范围边沿。”
“呵呵,”牧雁不再言语,只身向荷亭走去,“还有几步路,单兄还是与我入席,以候令兄归来。”
剑南道戎州幽宅荷亭牧雁、单恒依礼入座,圆桌铺着绣缎,二人面前摆着一壶碧螺春,叶卷水沸,茶香初溢。
“牧兄,今日在此……”单恒想问来此的目的,却已被打断。
“单恒,你与席清筵下山历练,定有江湖儿女的建树一心。”牧雁开了口,神色淡然,“如此,我希望你能投奔于我。”
“我只想安心游历,期满与师兄一同回山,无意于此。”单恒看了看荷池,心想,只是,涉世怕是不能如愿呢。
“那单兄认为我命由我还是由天呢?”牧雁笑笑,“你不必答我,只需在这塞上赏一池荷花,品一杯茶,想一想来时的路,等候令兄归来便可。”说罢,拍了拍掌,荷亭外侍女上前奉上小三样茶点,便退下了。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听候牧兄安排了。”单恒礼节性地答道,抿一口茶,视线落在最高的一株荷花上,开始思索来时的路径,三弯三折三绕,九宫道!心中一惊,九宫是洛书与后天八卦的结合,中宫之数为五,寄于坤宫。其余八宫分别为:一坎、二坤、三震、四巽、六乾、七兑、八艮、九离,布阵依靠六仪三奇,下又并行八门九星,排列组合不定,变数万千,在此术上有造诣者,可结合天时,令阵中夏生冬雪,朝夕相倒。江湖之上能设此道之人,是师父道友,天机老者,已然隐退多年,定然不会在牧雁手下效命,而此人又未收徒,其术系数纪录在一本天机策中,而这本册子,据说在碧尧殿内尘放,看来牧雁归属于碧尧殿,那就不难解释这一池荷花的奢华耗资。故友?莫不是……
“敢问牧兄的故友可是碧尧殿主銮因?”单恒收回留于荷花上的视线,定定打量了眼前的人,一身墨客装扮,言行中还泛着儒雅,虽善武却仍尊礼,怎会与銮因有深厚之交?
久久等不到答复,单恒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果然如此,看来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
“单兄,你以为呢?”牧雁抿一口茶,依旧是待客的笑意,却是不会正面作答。这么快就猜到了,敢于直言相问,只是还有些想避世,心思细腻,不乏懦弱,单恒,真是个可塑之才。
单恒还欲再问些什么,此时,席清筵却在侍女的带领下,入了座,口中喃喃方才的一番追斗,牧雁、单恒就此止了话题,三人用主客间最正常的说说笑笑,十分平静地结束了这一餐,膳后,牧雁又亲自送二人离开了九宫道,一路与席清筵相谈甚欢,席清筵一诉心中的鸿鹄之志,牧雁有意无意地肯定相赞,单恒虽心中有疑虑万千,但想要走出这九宫道,必须依着牧雁之意,牧雁领会我并不想师兄参与此事之心,才会与之畅谈,便一路配合作答,气氛竟来得轻松惬意,仿佛熟人相聚一般。
剑南道戎州九宫道“席兄、单兄,今日一聚,相谈甚欢,惟愿江湖之上,后会有期。”
“牧兄,天色已晚,不必再送,就此作别。”
道了别,相背而行。只是三人心境,此时大不相同。
席清筵是当真以为路遇知己,可吐一展宏图之愿,他日也定可实现夙愿;单恒满心疑惑不解,却是听懂了那句后会有期的威胁,生出了多事之感;牧雁一边想着銮因的回信将近,一边满意于今日考验中单恒的机敏反应,这样的人,还是已用为佳。
无论人的心情多么复杂,塞外的夜晚仍如常,风如刀寒,天高星明,这一夜,仅仅是开始。命运的第一个照面,就此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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