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戎州云水间席清筵、单恒二人下了屋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从客栈后院的小门走了去街道上。
长久的沉默,踏在西北的土地上,脚步声是极细微的,四周,只有风声呼啸。
“清筵,”单恒停下脚步,先开了口,“与你比试的人,武艺不在你之下。”
“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出奇制胜。”席清筵争了一句。
“师兄,江湖是非的起源大多在于争强好胜。”单恒转过身,不再看席清筵。
“我……”席清筵一时被堵住,他注意到单恒此时已经称呼自己为师兄,显然是生气了,又想起师门教诲,随口念出,“武之博大,在于不争。”
“既说出师门教诲,师兄定是准备以身作则了吧。”
“师弟的意思是打算让为兄一人去秦淮坊了么?”
单恒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又向前迈出几步;席清筵原是认错让师弟接着陪自己去秦淮坊的,话出口便改了味,也是有些懊恼。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单恒指了指腰间钱袋,“我与师兄从各自钱袋中掏出几枚铜钱,透过缝隙塞进锦盒之中,到时在悉数取出,若相加起来是奇数,我便陪你走一趟秦淮坊,若相加起来是双数,那便此行作罢如何?”
“好。”席清筵思量后,觉得公平便答应了。
单恒从袖中拿出锦盒,按照规则,席清筵取了铜钱塞了进去,而单恒却没有放入铜钱,解释道,“这锦盒本是我储钱之处,里面应该有些零散积蓄,便以此作数吧。”
席清筵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锦盒,倒出了里面的铜钱,认真地数了数,“三枚?”
单恒一脸平静,点了点头,“清筵,我答应你,陪你去秦淮坊。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再去秦淮坊之前,先陪我去一趟长安,可好?”
席清筵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三枚铜钱,分明是自己塞进去的数目,师弟的锦盒最开始分明是空的,原来,师弟摆这一道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要谨遵师门教诲,至于选择去还是不去,完全是随着自己性子的。
想通这一点,却发现单恒已经走在前面回云水间的路上了,忙喊了一声,“恒弟,等等我。”单恒果然停了脚步,席清筵便兴高采烈地追上去,待到并肩时,二人便一起散着步,走回客栈。
正当从客栈正门进去的时候,店小二好奇地问了一句:“二位?”
这二人明明没有离开客栈,半个时辰前自己还送了盆睡上去洗漱,这一会却从店外面回来了,席清筵内心仍有些激动,张口答道:“今夜窗外月色很好,我们二人兴致颇高,便在后院漫步赏月,聊了几句,见院门没锁,闲不住到街上去逛逛,想领略一下西北夜晚与江南的不同之处。”
单恒本不想多言,但想想刚刚进客栈时,还看见屋顶上缺了一个角度的脊瓦,便说了句:“小二,这里有些碎银两,屋顶上的砖瓦有些破损,可以去补补,剩下的钱便当是打赏吧。”丢下席清筵便已上了二楼,关门歇息。
席清筵心中还在欣喜于单恒愿意陪他去秦淮坊一事,只是要求他绕道长安,看看风景,长长见识,尽管是会耽误些时日,不过既然下了山,朝都所在,虽无比武之事更具吸引,但去小游一番还是不错的,口头上继续兴致勃勃得与小二交谈,书上看来的江南风景,在山上时便向往的地方说起来自然滔滔不绝,小二一辈子没离开过剑南道,有些好奇,问了句:“客官可是去过江南?”
这一句可是堵住了席清筵的口,“额,没去过……我正准备去呢。”席清筵觉得有些窘态,一时呆住了,心中想自己方才真是“纸上谈兵”。
“那您方才……”小二也是意外到了,自己也就是被说得有些心醉,想要个江南一带的物件什么做纪念,怎么知道这位客官竟然压根没去过。
“在下是一名读书人,而今决定游学江陵一带。”席清筵一本正经地说着,嘴角泛起笑意。
小二不再说什么,末了叹了一句,“还是读书人好啊。”
“读书人好么,”席清筵无奈地摇了摇头,意识到单恒已经回了房,但房中的灯还亮着,正想敲门入内,忽又住了手,“一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来访,单兄可愿相见?”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单恒此时坐在床榻上,随意地靠着。
“清筵,还记得刚上山时我闹的笑话呢?”单恒也是想起了当时,语气有些放松。
“当然记得,那时候起,你就很懂事理呢。”席清筵有些感慨,师门有个对结传统,新入门的师弟会在头三个月选一位师兄带领,熟悉环境,尽快融入。当时就被单恒选中了,这么一相处,就晃过去了多年。
“清筵,”未有答应,单恒明白师兄已经在回忆中,看着眼前的人,他也陷入了回忆。半晌,二人都回过神来,席清筵抢先道,“恒弟,你还生气么?”
“不气。说到底我也只是担忧而已。只要你答应我,武擂之时切莫逞强,便没什么要紧事了。”
“真的?”
“不然呢?快些回去歇息吧,都快天明了。”
单恒连推带送地把席清筵送了回去歇息,这一宿的折腾,着实有些累人,这么想着,单恒也很快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