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日后夏葵已经四天没见到黎皿了,去找过他,却一直不在,不知道他又在忙些什么。那日古塔欲去追那个刺客,他不让,说这样的事还少吗,追到又能奈何。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日,黎皿终于来找夏葵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很,眼下的乌青浓重,很是疲惫的样子。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脸色凝重的拉着夏葵走,夏葵看他脸色不好,想着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这么着急的拉着自己走。
马车上,黎皿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气氛有些异常,夏葵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看着黎皿疲惫的样子,很是担忧,想开口问问,却又怕自己打扰了他,于是只好沉默。
马车是驶向城外的,夏葵记得这些天不知怎么城门都是关着的,也不让人出去。马车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下,帘外赶车的家丁在外面小声的叫了一声公子。这时黎皿才睁开眼睛掀开帘子,探身出去。
“差小哥,我已经向知府大人请示过了,今早我的粮车不是已经出过城了吗?我这是出城给灾民派米呢,怕下人不懂事,乱了分寸,招呼不过来。”黎皿扯着苍白的脸周到的笑道。
差小哥知道这个挂名王爷,没想到他对他这个小小的士卒也这般卑微恭敬,出个城还需和知府大人请示,心头的荣誉感膨胀,看着黎皿,脸上是不屑的讥笑。
“原来是逍遥王啊,失敬失敬,王爷还真是宅心仁厚啊,居然去给那些个贱民送米。王爷自己够吃吗?就被瞎操心外面那群贱民了,反正朝廷这救济银迟早回来,让他们等着吧。”
对于这个低微士卒的赤裸嘲讽黎皿也未当回事,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于是脸上还是周到的笑“谢差小哥的担忧了,这虽是杯水车薪,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我是无用之人,也想尽一份心。”
“王爷还真是菩萨心肠。”差小哥挑眉嘲笑道。
“那就还麻烦差小哥放行吧。”
士兵点头,转身向城门的卫兵喊道“逍遥王爷要出城,给王爷开城门,快点。”
城门开了'黎皿向他道了谢,便进了马车,脸上的笑霎时被马车帘子割断。也没说话,只是继续靠着闭目养神。
夏葵蹙着眉头,咬着牙关,紧拽着拳头颤抖。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出去看到那几个士兵正凑住一堆,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不时嘻嘻哈哈,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心头的怒气更甚了,想立刻冲下去杀了他们。
“别生气了。”黎皿闭着眼,却知道现在夏葵的心情。
夏葵看着一脸冰冷的黎皿,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淡然处之。难道他就不生气?,一个无名小卒竟敢这样嘲讽他,他为什么还要对他这样客气,难道他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夏葵恨!恨让黎皿委屈的所有人。
马车出了城不过十余里,便可看到路上一片荒凉,好多地方已经泥土畅天,不时看到几个歪斜倒躺在路边的人。其中不乏有老人孩子,夏葵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和黎皿回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草长莺飞啊,怎么现在这副样子?
正在夏葵思不得其解之际,缓慢前行的马车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外面一个虚弱的男声响起。
“大爷,给点东西吃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了,我还有老母要敬孝啊,大爷,求求你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让赶车的家丁也有些措手无策正欲挥动马鞭将其打退,却被黎皿阻止喝住。
“住手!给他些银子,让他待会去静水亭领米。”
听到王爷了马鞭,掏出几粒碎银子递给男子说“拿着吧,还好你今天碰到我家公子这个活菩萨了。待会儿去静水亭边,我家公子要在那里派米。”
男子急忙抓过家丁手中的银子,磕头作揖道“谢谢菩萨,谢谢公子,好人一生平安。”
夏葵皱眉,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看着同样也皱着眉在思索什么的黎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是从那里来的,怎么一路上都这么荒凉,我记得我们回来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发生什么了?”
黎皿看了一眼夏葵,低头黯然的说道“他们是从赵州城来这里逃荒的,前一个月那里发生了涝灾廷的救济银还没有来,死了很多人。”
夏葵震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便停了下来。黎皿掀开帘子,说“到了,下去吧。”
下了马车,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群衣着破烂不堪,胜似乞丐的人,无论男女都拿着大小不一的棍棒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拿着刀守着粮食的人围了起来。夏葵震惊,这人饿毛了真是什么也不怕了。
黎皿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派了人拿刀守着。就怕灾民一个激动,疯抢粮食造成踩踏伤亡。看了一眼身旁的夏葵,将她护在怀中。
“别怕,有我在,没事儿的。”
感受到的黎皿的胸怀,抬眼看着他,笑着点头“嗯!”
“大家放下武器,听我说!”黎皿牵着夏葵的手来到灾民身后,大声喊道。
两帮人对峙难前之际,被这个清温的声音吸引。纷纷转过头看着这人,僵持一会儿,其中一人喊道“你谁啊?凭什么让我们放下武器!"“我是那四车粮食的主人,大家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就是来给大家送米的,之所以让人拿刀守着粮食是怕大家抢米造成伤亡,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听到是来给他们送米的,灾民们炸开了锅,嗡嗡的吵着,一人不相信,喊道“你谁啊?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米?连朝廷都不管我们,你为什么管我们?”
其余的灾民也迎合着,黎皿加大声音稳住他们的情绪。
“我什么人也不是,大家要知道不是朝廷不管大家了,只是这次灾情暴发突然,朝廷有些应接不暇而已。等再过一阵子救济银就会下来了,而我只是来给大家送米的,大家想想,在这关键时候城门不开,又有谁会堂而皇之的拉着米出城?还停在这里让你们围住而不动手?所以请大家相信我。”
听到黎皿的分析,灾民讨论了一会儿,一个老者才说道“你说得有理,我相信你。”
话罢扔掉棍子,有了老者做榜样,其余灾民也纷纷扔下棍子迎合着。
夏葵看着黎皿,心头美美的,这可是她的男人“玉壶你真厉害。”
黎皿对夏葵笑笑,而后又转身对灾民说“好了,大家现在排队吧,年长者和女子先来,大家放心,我保证大家都能拿到米。”
每人一斗米,每个拿到米的人都高兴的作揖道谢。看着他们脸上真挚的笑容,夏葵感到特别雄伟高大,于是也跑去帮忙。
“好了,下一个吧。”
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少妇上前来,展开米袋。夏葵微笑着给她倒下一斗米,可少妇却没有道谢,也没有离去。哭丧着脸对夏葵说“小姐,求你再给我一点吧,我相公在逃荒中死了,我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和一个瞎眼的婆婆,求你再给我一点吧。”
听到少妇的可怜身世,夏葵同情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的悲惨命运。皱眉问道“涝灾都快一个月了,你们真的没有得到朝廷的救济银?。”
说到这里,少妇的眼泪包不住了“朝廷奸臣当道,皇帝又昏庸无道,只知道贪图享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水深火热,要是真拿到了救济银,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逃灾呢?这路上残的残,死的死,就差连树根都吃了。”
夏葵听着愤恨得很,像这样的政府迟早都会完蛋。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下手上的镯子。“米是不能多给了,不然一会儿定会引起慌乱。希望这个可以帮到你。”
话罢,正欲将玉镯放进少妇的袋子中,却被黎皿阻止。夏葵不解的看着他,黎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进少妇袋子中,拉夏葵到那边亭子里坐着。拿过她手上的镯子,重新帮她戴上。
“一个镯子而已,给了她算是积德了。”夏葵看着重新回到手腕上的镯子,笑说。
黎皿牵着夏葵的手,有些不悦“这不一样,这是我给你的。”
夏葵愣了一下,笑笑。看四周没人注意这里,迅速的在黎皿脸上亲了一下。
黎皿稍惊,这里这么多人!夏葵被他惊慌的样子惹得呵呵笑,黎皿也笑。
半响后,夏葵看着那些拿着米开心离去的人问道“玉壶,朝廷里真的有很多奸臣吗?”
黎皿想了一下,笑笑“有没有很多奸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朝中官员,十个有四个是太后的亲信,至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要看他们的姓氏了。”
那就是有很多奸臣了!夏葵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响后,她看着黎皿说“玉壶……桂管家跟我说了关于你母妃的一些事,你真的就相信……那就是事实?”
黎皿看着夏葵的眼睛,没有说话,而后又转过身,沉默了半响后,说“不相信,我一点也不相信……母妃不可能放得下我,她爱父皇,更爱我,所以不可能放得下。”
夏葵就知道,这么聪明的黎皿不可能会相信这么愚蠢的说辞。
“那你还……”
不待夏葵说完,黎皿便打断道“所以我在挣扎……但我只是一个人,。我无用,也寄着母妃的希望,可以平安的生活下去。但哪有奈何?迟早的……但我…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你明吗?葵儿?认识我已经是一个错了,但我还是想自私的将你困在我身边,一直一直的陪着我。但……我不能……你明白吗?…”
黎皿的脸色苍白,话语时而急切,时而屯缓。眼圈微微泛红,隐忍着什么。夏葵知道,却不想他会亲口说出来。他是想和自己在一起的…
夏葵心疼,,皱眉抚上黎皿的脸,那么冰凉。起身,将他搂到自己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知道玉壶。但我说过就不会后悔,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坐着囚车去锦安门。”
提到锦安门,夏葵明显感到黎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抱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却没有说话,夏葵也没有说,抚着他的发。
“帮我……求你……”不知过了多久,埋在夏葵怀里的黎皿才说了话,声音闷闷的,像是在自语。
“什么?”夏葵没太听清。
黎皿勒着夏葵腰的手,更紧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帮我……求你……葵儿,我不想母妃死不瞑目,更自私的不想你离开我。所以…求你,帮帮我。不是以协议之名,只因我只想、只愿、只能、只有你相信了。所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