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高处不胜寒,即便是阳丝也抵不住凉风的袭襟。城外的南鸣山上那棵榕树不知是积累了几千几百年的历史才会如此高大繁荣,遮蔽了下物的一切光芒。在树顶上的枝丫处搭上一块木板,坐着躺着便可暮宿一夜。这是最好的观景赏风之处,可看尽一城烟火、一木败破叶落、一花调残,瓣无声随水波逐流。
这是古塔最常来的地方实际意义上的归处,家。抽芽、叶繁、木落、雪藏,他都在这里看过。每次怀着一样似乎又不一样的心情,他不曾记得一次。重复着格调的记忆突然有了别样的色彩,那两块糕点是白色和粉色,方手帕是橘色,那人的眼里是陌生的担忧。
看着和昨日一样的景色,目光也是一样的。身侧的锦盒里放着他刚知道名字叫百雀的糕点,只有白色和粉色。贫穷的人总是不舍得用掉任何一文钱,他会时常将它拿出观看,证实着它的存在,证实着自己的拥有。
百雀的味道与那日的有所不同了,放在木板上的手拿着的是不愿归还的橘色手绢。古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出了王爷的吩咐他未思考过别的什么事。即使是一个人木愣的坐在这里看着前方脑中也像是现在这样一片空白,似乎很空虚,没有什么值得思考,似乎很盈满,已思考不了什么了。
王爷说,要将她送到罗桑身边找那封信函,到现在情况有些变化,必须用别的方法刺激她让她自己愿意。以前这样被王爷派出去的人,无论男女,成功的死了,没成功的也死了。王爷似乎出了他不相信任何人,亦不许别人有任何拿着他把柄的可能,所以那些人死了。有的是死在别人的刀下有的是在他的刀下。她要去罗桑那里,古塔希望她成功,也不希望她成功,无论怎样她总是逃不了的。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挣扎什么,像这样的人还少吗?到现在才有这样犹豫的情绪。只是'要是她死了,无论是在谁的刀下,自己心头的东西是不是就会消失,那一点关于她的记忆是不是也会渐渐,或突然不见?
夏葵闲暇的时候太多,无聊的时候便去找黎皿,十次有八次不在。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黎皿也没告诉她,每次都只是吞吞吐吐三言两语的扯过。夏葵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担心他,每次说什么都是拈轻避重。那日在菊田她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黎皿只是牵着她的手一直到王府才放开。夏葵想,他是不想连累自己吧,他这样的情况随时会有满门抄斩的可能,只怕一不小心就将她也连累了。
黎皿的确很忙,除了每日睡觉的时间,其余真正属于他的时间并不多。每日忙着应付两边的人,莞如隐晦的问他夏葵还要在王府住多久。夏葵在王府住了已有十几日,他也是时候将她安排出去了,不然他在这里迟早会看见莞如,出问题,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再者他心头也怪异得很,只是这个时机他还在等一个好的时机。
早晨,古塔来报说,赵州城的亚星镇洪涝饥荒,朝廷的救济银还未下来,估计是9下来了只是还在一些官员手中转载,下来了也去了四五成,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现在镇里的人四处逃荒,鹿州城外也聚集了许多灾民。知府怕他们身上携带着瘟疫不许他们进城,也不准人出城,现在城外已经死了很多人。
听着,黎皿勾起一丝笑,他很开心这样的情况,出了事掌实权的张太后便顾及不了他了,对他的监视也会有所松懈。赈灾银不到位,因灾情死了很多人,又会激起民愤,这个时候饿疯了的人谁还记得你往日的好。这些都是他乐于所见的,正好给了他送走夏葵的机会,让她去帮自己找那封张太后写给罗桑的密信。
用炭和着墨水作画是素描中的湿画法。夏葵喜欢画画,除了拍戏外这是她的一大爱好,现在又正好派上用场。
端坐在石桌前,手里握着白瓷杯,食指轻敲着杯口,脸上淡淡的笑,看着对面正拿着木炭和着墨作画,手上乌七八黑的的夏葵,心头思索着这是什么画法,曾经他看过夏葵所出的画,那个英俊非凡的男子栩栩如生。想到那个男子,黎皿又皱起了眉,他派古塔查了半个月,杳无音讯,防是这世上就没有这个人,但如果真是夏葵杜撰出来的,她又怎么敢让自己去查。用意何在,这又是一个迷。夏葵这个人不清不楚,让他不敢太靠近,利用一下倒是可以,只是也要防着些。
“玉壶,累吧?等一下马上就好了,你先不要动啊。”夏葵笑看着黎皿,担心他坐久了腰酸背疼。
“没事儿了,你慢慢画,不急。”黎皿浅笑着,他这样坐着让她画已经有快两个时辰了,怪不得那画可以那么栩栩如生,原来慢工出细活,这也实在不容易,不过他的确腰有些酸了。
古塔站在黎皿三尺之外,目视着前方,没有什么焦距。这是他自回来后第一次看到夏葵,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王爷的称呼已经变成了王爷的小字这么亲密,她喜欢王爷这是他知道的,但是王爷不会喜欢她,因为太多。
“好了,玉壶,你快看。”夏葵笑得眉眼弧形灵动,顾不得受伤的炭灰和,拿上宣纸就跑向黎皿,如献宝似的。
黎皿笑拿过画儿。
忽时!阳光反映,一道阴寒的剑光映过古塔的脸,和宣纸上,还不待他们反应,一股寒气逼来,黎皿手中还来不及看一眼的画儿被一柄突如其来的剑刺破,直逼他的胸膛。一瞬间的事,夏葵还来不及反应,脑子空了白。
迟那时快,待寒剑就快刺向黎皿心脏时古塔的刀已将那人的剑由下而上打开,宣纸应声划破。齐整的割痕,两半。黎皿脱离危险,看到那个一身夜行衣,游刃于刀剑之中的人,夏葵才反应过来,那是要杀黎皿的刺客,刚才差一点黎皿就一剑穿心了。
尖叫了一声,惊慌的抱着黎皿,在他胸前摸索,惊问“玉壶你没事吧?没事儿吧,有没有那里受伤?”
看着夏葵惊恐的样子,黎皿抱紧她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不要怕,古塔会解决的。”
黎皿的脸有些苍白,也还没从刚才的惊诧中缓过神来。
乒乒乓乓的激斗声,夏葵紧张的看着那个黑衣刺客,看他身手不是什么庸禄之辈,她有些翻译古塔,他一个人能行吗,真刀真枪的万一伤着怎么办。
刺客不是庸禄之辈,古塔也不是什么等闲之人,多年来这样的情况遇到得太多了。蒙着脸运动,呼吸自然有些不畅,再加上技低人一筹,最终古塔抓住这人的破绽,利刀从他的左脸划过,想割开他的面布看清这人是谁。可那人却一个急转身,刀割向他的右臂'瞬时血肉破绽,鲜血渗出滴在地上。刺客脸上的面布被割下,还受了伤,当即之下一个跃起飞出墙外,消失不见。可从夏葵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人左脸上刺着个丑字。
刺客飞身逃去,古塔欲追去,却被黎皿阻止。
“别追了,这样的事还少吗?追到了又能奈他何。”黎皿咬牙皱眉,脸色少有的愤怒古塔听着,拱手跪地“是属下疏忽大意,让王爷陷身于危险之中,还请王爷治属下的罪。”
黎皿抱着夏葵,皱眉叹气,有些无奈“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谢王爷。”古塔起身,退于右侧,低头。
“对不起,葵儿,让你受惊了,我先送你回房吧。”黎皿拍拍夏葵,歉意的说道。
夏葵呆呆的点头,跟着黎皿离去。
“让人来收拾一下。”话罢离去。
“是。”待王爷离开古塔才抬起头,看向那处,只看到夏葵的一点点衣角。
刚才她被吓到了,古塔皱眉,心头有些不是滋味。看到地上的两半纸,上面还有几个脚印,这是刚才打斗是弄上去的。这画儿王爷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想着,古塔走过去,蹲身捡起地上的两半皱巴的纸。抚平了拼在一起。眼中闪着惊讶。
她画了自己!
画上一张半景图,笑缅温柔拿着茶杯的王爷坐在石椅上,后面是一颗桑树,那么栩栩如生。而画的右上角,那个缩小的人,拿着刀,连刀鞘上的花纹都精致,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只是大概的动态和外形,那个人是自己。
看着画,握着刀的手捏得很紧。心头是陌生的情绪,眨了眨眼睛,将画儿抚平,折好放入怀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