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信誓旦旦的保证绑架宏志的事情一定跟宏林氏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原本该云成章继续发问的,但是云成章只是背对着陈云德站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像是被人定在了那里。
陈云德不得不干咳了两声,“这接下来呢?”
云成章深深叹了口气,打开了扇子,转过身,“好长时间没说那么多话了,真有些累~大人能不能赏一口茶喝?”
陈云德脸色立即垮了下来,拍了拍惊堂木,“不要得寸进尺!”
木清娆现在都不知道该说这个云成章没规矩,还是要说陈云德不人性化了,刚才说了那么多,重点在哪里?还是没有证明云成章所想要证明就是宏林氏杀了自己的儿子啊?
“算了~”云成章颇为大度地说道,合起了扇子,继续指着管家说,“你还真是个刁民,你说宏林氏没绑架自己的儿子就没绑架啊!我看你就是跟宏林氏有奸情!才替她开脱的!”
“嘿!”木清娆立即扬起了胳膊,这不是暴脾气也得被这个云成章气出来,怎么说什么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啧,你这个人能不能淡定点!”夏笙皱着眉头,自己正看的精彩呢。
“绝对没有,请大人明察啊!当时我们夫人是伤心欲绝,几次都想要去救少爷,但是我们老爷……是我们老爷不允许的啊!”管家惊恐的磕了个头,慌张辩解道。
“救?怎么救?这么说绑匪还给你们提要求了?”云成章问道,嘴角的笑容已经说明,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管家手开始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大人,我觉得这个管家有重大嫌疑,他要是不肯说实话,干脆大刑伺候好了!”云成章没有耐心地说道。
“大人,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每次那个绑匪送来信息,我都是交给了我们家老爷还有夫人,我是真的不知情啊!”管家又一次将头磕在地上。
木清娆一看就知道这管家说的是实话,而云成章的表情并不像是真的要对他动刑。
“够了!他只是个管家而已,并不知情!”宏林氏忍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面无血色的脸上,留下了一行行的泪水,“我知道,而且绑匪的信,也一直留着……你们可以去搜。”
“那么宏夫人,你们既然知道绑匪的要求,怎么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反而让自己儿子死的那么惨?”云成章眼神更加明亮了,似乎他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近。
“因为宏文光不肯!”宏林氏悲痛地说道。原来一开始,绑匪只是送信来说,他们绑架了宏志,希望能见宏文光一面,当面商讨条件。可是宏文光不信,原因是宏志之前就是风流浪子,经常在外边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所以也就以为是宏志在恶作剧。后来,绑匪送来了宏志的贴身信物,上面还沾着血迹,他们才开始有些相信。
宏文光按照绑匪的要求,约在京西一件荒落的寺庙里相见,他们算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寺庙周围围得都是宏府的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宏文光进去之后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之后就立即带人回来。而且再也不提救宏志的事情。之后,绑匪不断送来宏志的信物,还有他亲手所写的血书,再后来就是他的手指,耳朵……
“这么说,宏文光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死了?”云成章冷笑地说道。
宏林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想自己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儿子。“我不知道,宏家三代单传,宏志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我一直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一直以为,就算他对我不近人情,也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么残忍……可是我错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他为了自己的美名,为了自己可笑的权利,葬送了自己儿子的命!”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宏林氏亲口诉说,恐怕没有人相信,宏志真的是被自己的父亲所害。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是宏文光为了权利和名誉而不肯救宏志呢?”云成章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再怎么样,这样的情况都开不起什么玩笑吧?
“因为我见了绑架我儿子的人!”宏林氏冷静地说道,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与她一向的柔弱形象并不相配。
“你见过?”陈云德惊讶地大声喊道,但是又看了看敬王,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立即咳了两声,拍了拍惊堂木,“既然你见过,为何不报案?”
“因为我做不到。”宏林氏微微一笑,“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宏志是我的儿子,却也是宏家的骨血,他该为自己的父亲赎罪……”
“杀人也算是该做的事情么?”云成章问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宏文光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不代表,他不会为此付出代价!什么样的结果……我认了。”
“认了?你所认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丈夫也杀了么?”云成章继续追问。
“对。就算不是我动手,早晚也会有人杀了他!倒不如让我了了一桩心愿!”宏林氏哭着笑着,像是疯了一样。“算是告慰我儿子的亡灵,也算是给我这么多年受的苦一个交代……”
“陈大人!陈大人!我们夫人……”管家看着宏林氏似乎痛不欲生,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叩头,“我们夫人实在是苦,老爷对夫人……她真的是……”管家一直吞吞吐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宏文光都这么不堪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宏林氏冷笑着,“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人看过。我在宏家过的甚至连个下人都不如。这么多年,外人一直觉得我是在享清福,其实呢?我不过就是他想起来就打一顿的狗而已!还要时不时地被他拉出去,充个面子!除了宏志,我还有两个孩子,可是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个时间,就没了……没了!我逃不出去,躲不开,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被践踏!生不如死!”
大堂上久久回荡着宏林氏凄厉的哭声,在场之人无不为之触动。
云成章也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拱手对着陈云德说道,“陈大人,我相信,该知道的,你都清楚了。宏志不是宏林氏所害,却是因为宏文光一己贪念而死!宏林氏这么多年在宏府所受的罪,想来也不只是管家一个人知道。你可以多提审几个宏府的下人。但凡是受到一点委屈,人都会想着奋起反抗,更何况宏林氏这么多年一直是生不如死,再加上宏志的死,所以才有了杀害宏文光一事。”
陈云德更加犯难了,看来云成章今天确实是为宏林氏翻案来的。“可是宏林氏毕竟杀害了朝廷二品大员,还有,她既然知道谁是杀害宏志的凶手,却有意维护,这实在是……”
“首先!”云成章举起扇子,将一只手背在后面。陈云德立即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我南吴是以礼立国,以礼治国。而法度也是建立在礼仪之上的。而这礼又是什么呢?”
“你有话就说!这大堂之上可不是让你研究学问的!”陈云德不耐烦地说道。
“我可不适合研究学问,只是比你懂得多一点而已~”云成章又开始了那种诡异的笑容。“不过你就算是请来了学术大家,我想他们也会说,所谓的礼都是建立在人之上的。所以我认为法礼不外乎人情。你可以以谋杀朝廷二品大员的罪名,或者是包庇一个既是受害者又是施暴者的罪犯的罪名定他的罪。但是,请问,大家怎么看?我想今日公堂上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您打算在什么地方处决宏林氏呢?”
陈云德一脸尴尬,这理全都在云成章的嘴里,自己还能怎么说。可敬王偏偏还在这里啊,要知道宏文光可是敬王妃的表亲,难道自己就是因为“人情”儿子,就放过了杀人凶手。“可是自古以来杀人要偿命的……”
“杀人偿命!说的好!”云成章拍拍手称赞,“我觉得也是。可按您说的,那个宏文光不就更应该死了么?他杀过人,还不止一个啊!这个具体您可以再问一下胡三。那这样,宏文光是不是应该千刀万剐?所以,您的意思是要赏宏林氏帮了刽子手的忙么?”
“你!”陈云德立即无语了。
“或者不赏,治她一个越权之罪,怎么样?”云成章笑着说。“还有你说的什么包庇?有什么证据么?宏林氏是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去见的那个人,你觉得宏文光都拿他没犯法,宏林氏能怎么样?她能抓到么?所以包庇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陈云德干咳了几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断绝,看向了敬王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