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年关越来越近,眼下不到十日便是除夕,红景为了准备年货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要是往年这会子年货早就备妥当了,只是前一段时间小姐病得厉害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这两日病情才算是终于稳定下来,而她这个苦命的丫鬟根本不能松口气,置办年货这样的事已经快令她崩溃。
“唉”,某人叹完气继续趴在桌上喝水,一旁准备年货账目的红景终于忍无可忍把笔一放,板起面孔厉声道“小姐,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没见您停下来过,您大病初愈不能见风,您安安静静坐在这儿烤火就是帮大伙儿的忙了”。
这事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大病初愈的夏茯苓不知从哪儿得知是因为自己重病的缘故才严重拖延了置办年货的事,非要跟着大伙儿到处跑腿帮忙,青黛被缠得没法子了跑来跟红景求救,红景冷着脸将正要跟着出府采买的夏茯苓拦下,夏茯苓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红景走回来,一脸惋惜。红景视而不见她的满脸委屈,自从上回厘州一事吓得差点肝胆俱裂后吸取了教训,小姐这样的性子绝不能纵着。但是显然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是变好了些,但同时也变得难缠了许多,从坐下开始那张嘴就没停过,说来说去还是想出门看看除夕前集市的热闹,红景充耳不闻,她就变着法子唉声叹气干扰她整理账目。
“你这是变相的说我连当千金小姐都不称职是不是?”瞧瞧,这嘴皮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厉害,前几日宋公子还在府里时省心多了,看来一物降一物这话丝毫没错,良配这回事也是因人而异的。红景叹口气看了一眼夏茯苓,“小姐要这么理解似乎也说得过去,所以既然您听明白了就认真做一个称职的千金小姐给大伙儿看看”。
“红景,原来你在这里,你吩咐置办的那些礼品都已经好了,什么时候送出去?”梦灵忽然出现在厅外,还是那身常穿的绿衫,但整个人眉眼间有些灵气,好似对这些事都感到无比新奇。
虽然梦灵来府里时日不多,但不得不说帮了红景许多忙,梦灵心思细腻,做事牢靠果敢且会举一反三,不会什么事情都要来问过她才做,她总能很快将自己吩咐的事办好,遇到难处她也能自己处理好,这样的人让红景既开心又担忧,如果梦灵愿意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就更好了,只是问了好几次她都避而不答,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济世堂的李老板跟老爷是多年好友兼生意伙伴,听说李夫人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几日身子还虚着呢,李夫人出自书香门第,对胭脂、珠宝那些提不起兴趣,是个琴痴,尤其喜欢古琴,弦歌小姐上回来的时候送给小姐的那把琴是上品,我曾拿去几个琴师那儿问过都说是上好的桐木琴,将那琴送给夫人吧,明日就送。”
梦灵眼睛一亮点点头,红景小小年纪但行事作风极其老成这点让她这个向来不把凡人放在眼里的精灵都有些佩服,小小的脑袋里装了那么多东西,一切都打点的十分妥当。
“不行!”坐在一旁只负责当背景的夏茯苓忽然出声打断,这让红景柳眉轻蹙转头看向自家小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那是弦歌送给我的,怎么可以送给别人呢,我不送”,她喝了一口气理直气壮的道出原因。
梦灵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红景一眼忙开口解围:“主子,你再任性下去小心红景罢工,红景每天的事儿够多了您就别在这节骨眼儿上添乱,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红景一人操持着,要不是您身子骨弱这些事本该是身为主子的您来做才对的”。
是啊,按理来说这些事原本应该是夏夫人的分内之事,夏夫人走得早那于情于理也该是夏府小姐接手而非红景这个小丫头,只是谁想到这小姐身子骨太弱,动不动就病倒了,夏老爷没法子找了个管家,可夏老爷长期奔波在外根本无暇顾及家里,有一回他提前回府竟发现那管家私自将账本贩给自己的对家,这让夏老爷不得不重新考虑管家人选问题,最终选来选去选上了红景。
红景七岁入府,跟夏小姐同岁,从小跟着夏茯苓长大,她入府的时候夏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昏睡比清醒的时间多,那时候七岁的小姐虽然整个人阴阴沉沉的,但去哪儿都要带着她才肯去,要不许就大吵大闹。起初红景觉得这个小姐好任性,后来无意中得知由于家中亲人都重病而死落下的“克亲”名声被多嘴的牙婆说了出来,所以夏府想将她换了。但是似乎这小丫头很得小姐的心,迫于任性的小姐她才得以留在夏府,不至于流落街头或被卖入勾栏院。
“那……好吧,送就送,但是你忙完了要陪我出去逛逛,我真的快憋死了”,一听到罢工两个字,夏茯苓的气势顿时弱了一截。
红景看着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噗嗤”笑了,虽然变得难缠了些可是似乎比以前可爱多了,明事理这一点还是很可取的。
“好,等红景将年货置办好还要替小姐置办些首饰,小姐再等红景两日”。
梦灵这下总算可以放心去办红景吩咐的事情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想不到凡间这么有趣,听说除夕之后就是很有意思的元宵花灯会呢,感觉比几百年一次的蟠桃大会有意思多了,好像除夕还有守岁?守岁是什么样的?好期待啊!
夏茯苓瞅着梦灵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多亏了前些日子那个似真似假的梦,自从知道了自己可以透过梦境来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夏茯苓心境似乎有些变了,虽然还没摸清自己要怎样才能梦到自己想梦到的东西,但多数时候她还是觉得保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知道那些过往并没什么好处。
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还是在厘州受伤的那晚梦灵跟宋天远俩人的对话,封印真是自己听错了吗?还有之前明明看到的是红景的脸为什么转眼就是梦灵了?所以兜兜转转自己之所以会来这古怪的北淮国难道真是拜这二人所赐?
要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但是她发现无论是宋天远还是梦灵对自己并没有恶意,有意思的是反而都非常担心她有危险,这个发现令她放心了不少,至少自己穿越到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还是安全的,不会那么快就领便当杀青,但愿……可以早日找到回家的路吧。
“红景姑娘,林公子来访”,有人前来通报,红景一听林公子便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身旁的小姐,只见夏茯苓头也没抬认真在账本上做着标记,红景微微叹气,如若来人是宋公子,恐怕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小姐,小姐?”红景推了推正在账本上涂涂写写的夏茯苓,夏茯苓回过神来才看到不远处的芸香,顿了顿才问“怎么了?送礼的事我又不懂,红景你按自己的方法去处理就好了呀”,一脸茫然的样子简直令人生气。
红景叹了口气,“并非是送礼的事,林公子来访,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公子?……噢,是林怀归吧?他怎么来了?”
红景差点厥过去,这大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要不是林公子相助恐怕某人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不能动弹呢,现下能活蹦乱跳就全忘了。
夏茯苓被红景瞪了一眼有些怕怕的,只好跟着出去招呼贵客。
远远便看到那负手站在花厅窗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夏茯苓以为那是宋天远,心下有些紧张,直到看到对方的脸才松了一口气。他的神韵气质跟宋天远实在太像,只是宋天远给人的感觉是强势且自负,而这个林怀归就要温润许多,经常一副面带淡笑的样子,可即使如此夏茯苓就是跟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亲近不起来。她当然想过这之间的原因,只是接触不多也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今日一见如醍醐灌顶让她瞬间想明白了,这人给人的感觉不真实,虽然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亲近,但是有些东西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而他给人的感觉是只可远观,稍微近一些些就会有亵渎的意思。
“林公子今日怎会得空,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大伙儿都可忙了”,夏茯苓在红景多次无法忽视的示意下无奈只得端起主子的仪态跟客人闲话家常。
“在下挂念小姐的病情,今日一见总算是放心了”,林怀归喝了一口茶一脸浅笑看着她,夏茯苓心里“咯噔”一下,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有些惊慌失措。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的意思是谢过公子好意,茯苓不甚感激,只是近日府中事务繁多恐怕……”欲言又止却明显表达着送客的意思,一旁伺候的红景一个眼刀飘来——三句话不到就要送客,人家林公子会怎么想?
夏茯苓安抚般朝红景笑笑——你也知道咱们的事儿还很多,等得空了再说。
红景想想那一堆账目只能暂时与小姐达成共识,“林公子大可放心,小姐的病现下已无大碍,小姐可是万分期待元宵灯会的呢,若是林公子那会子有时间可以邀小姐一同游湖那是再好不过”。
夏茯苓的笑僵在脸上,红景这丫头是想干嘛!明知道元宵灯会已经有约……
林怀归听闻此言笑着道:“既是如此在下今日也不便叨扰,那元宵灯会那日再来邀小姐一同赏灯花,还望小姐赏光,在下告辞”。
“哎不是,元宵灯会……”还没说完就被红景捂住了嘴,林怀归闻声回首看来,只见红景带着僵硬的笑朝他挥手“小姐是在跟奴才说话,林公子可别忘了花灯会啊”,林怀归对上夏茯苓的视线,夏茯苓就那样直视着他,眼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他浅笑一声转身走了。
夏茯苓瞪了红景好几眼犹不解气,“干脆这夏府的主子换你做好了!”说完就“吭哧吭哧”走了,无论红景怎么唤她都不理——哼,谁还没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