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盯着自打茯苓回府后就不请自来的男子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只觉得怒火中烧,虽然茯苓的病情因为他的缘故有了好转,但是这样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夏府的贵客简直是不要脸!
“林公子,您尝尝这云片糕,小姐最爱吃了,”红景笑吟吟的又端上一盘糕点,言语间显得无比热络,这让一旁的宋天远更是觉得眼前这个林公子碍眼。林怀归似乎感受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偶尔会回一句类似“噢?茯苓喜欢吃这个?那我可得好好记下来”这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礼尚往来的高素质。
林怀归能这样备受礼遇不是没有原因的,自从茯苓服下他调制的药病情大有起色后整个夏府几乎将他视为大恩人,就连沈大夫都对他刮目相看,而茯苓有意识后对这位原本是仇家的林公子竟在红景三言两语的解释下就轻易相信了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加上红景和梦灵刻意的冷待,宋天远只感觉自己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可发。
他知道没保护好茯苓是自己理亏,而自己的一意孤行更是让茯苓吃了不少苦头,可……梦灵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救茯苓,就…就算差点害死茯苓……这大概就是凡人所说的关心则乱?
“红景姐姐,熬药的柴火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准备熬药了”,一个小丫鬟找到红景总算松了口气,因这回熬药要用指定的木材,所以每次熬药前需要准备足够的柴火。
“芸香你来得正好,把这壶茶送去小姐的房里,林公子要去看看小姐的病情顺带调配药量,厨房等会儿会送些点心过去,你先领林公子过去”,红景把托盘放回桌面,似乎没看见不远处正静静坐着的宋天远一般朝林怀归点点头轻声说道“劳烦公子了”。
宋天远当然气,指尖都泛白了还是努力隐忍着,怒不敢言的滋味真是好生难受。就算再不喜欢林怀归,但每日只有跟着他进去才能看一眼茯苓,其他时候红景和梦灵都将他防得死死的,所以他即使再不乐意也只能忍着。
榻上的人面色好看了许多,至少没有了那一层死气缠绕,这点让宋天远稍稍满意了些。林怀归坐下后神色淡然的静静把脉,过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外厅调配药剂,红景等人过去帮忙。
原本沉睡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看到立在远处的宋天远明显愣了愣,然后朝着他浅浅一笑之后一直静静瞧着他。
夏茯苓打量着他,才多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有张好看的脸就可以这么任性了?
红景似乎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到原本睡着的小姐已经醒了顿时心下一喜往床榻移去,却发现小姐静静盯着某处于是追着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宋公子。
原本的喜悦被惆怅取代,她知道自己这回逾距了,但是实在气闷得紧,现在想起那日见到小姐奄奄一息的模样还心有余悸。小姐身子本来就弱,临行前明明那般叮嘱过,回来时情况却如此糟糕。要知道一点小风寒都要把他们这些下人吓去半条命,去厘州一事若不是当时有宋公子的担保,老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小姐涉险……可小姐又是重伤又是风寒的回来,被折腾得差点要去半条命。若不是有林公子,恐怕小姐现在能不能醒过来都还是问题,眼下要如何跟老爷提或许宋公子并非小姐良配?
“红景,你让他走近些可好?”衣袖被轻扯住,红景回过神来看了看小姐依旧略嫌苍白得脸色心突突地疼着,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走到宋天远身边客气有礼的朝他福了福身,“公子,小姐似乎有话想跟您说”,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缓缓朝床榻靠近。
近段日子一直在夏府出入的林怀归听到红景客气有礼的声音有些想笑,不知宋公子何时开罪了红景姑娘,想必这段日子在夏府定然好过不到哪里去,谁让这夏府除了鲜少归家的夏老爷能作主的就是那个小丫鬟呢。
看了看相对无言的两人林怀归悄悄退出了外厅,对于自己的身份并不太合适留下来充当背景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桥上,桥很长,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尽头,而不远处有个老妪给每位过桥的人递上一碗汤,而路过的人也乖乖接过仰头喝下。
这地方阴冷且潮湿,风吹过来几乎让她想掩鼻——那发黄的河水带着腥味。
——欸,阿肆,那个是新抓回来的?
一个鬼差用手肘撞了撞身侧发呆的阿肆,阿肆有些恼火的白了一眼鬼差,自己失职受罚已经够惨了,本以为会被分配去补魂师那儿打打杂,没想到居然会被安排到奈何桥上来做一个看守鬼魂的闲职,他奶奶的这不是刚入行的时候干的差事吗?害得老子现在被众兄弟取笑,简直没脸在冥界混下去了。
不耐烦的瞧了一眼那个新来的鬼差指的方向,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这是老天爷看我阿肆可怜所以大发慈悲把我要带回来的鬼魂送过来了吗?
看了看那只魂魄不完整的女鬼,阿肆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如果自己把这只鬼送到冥主面前,岂不是能弥补之前犯下的失职之罪?
所以阿肆开开心心将她抓到冥主面前,果然看到冥主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就在阿肆想着自己马上可以减轻责罚怎样去众兄弟面前耀武扬威之际冥主皮笑肉不笑的开了金口:“既然你将这只鬼带回来了,之前失职之罪的责罚十年期限就改为五年好了,本府向来是公平公正的,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阿肆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错看一旁的文判大人刚才笑了,而似乎正因为如此冥主大人才把原本的九变成了五,既然冥主都发话了,看来只能这样了,阿肆垂头丧气回奈何桥头继续守鬼魂。
看着阿肆远去的背影,修遗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只魂魄不齐的女鬼,做着惯常摩挲下巴的动作。
——他几乎寸步不离守着你,你,怎会来这黄泉之地?
她愣了愣,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威严殿堂里高位上的那位玄衣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就着他的话接下。
——这黄泉之地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吗?
玄衣男子闻言一顿,忽然轻拍前额低笑一声——啊,是,忘了你早已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梦魇,你投胎为人入了轮回之后可是要喝孟婆汤的,本府怎把这事给忘了。
魂魄不齐的女鬼安静地听他说话,不插嘴也不发问,等他说完后似乎开始思考他所言是否属实,这一点倒让修遗有些意外,不禁挑了挑眉。
——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件比一件离奇,所以就算这是地府也没什么可怕。
女鬼慢条斯理一字一句说完,毫无避讳的直视他的脸。
——本以为你魂魄不齐应该不会在这儿待太久,本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儿忘了,可你却偏要出现在本府所辖之处踏入这黄泉之地。
没等她回答他忽然冷笑一声,肩头立着的那只黑鸟的瞳孔忽然变得通红,似乎感受到了主子的怒气。
——你当真以为我这冥府之主如此好欺负不成?
莫名其妙就要承受别人的怒气这点显然令人不满,不,是令鬼不满。
——所以我认真的问一句,到底我前世做了怎样十恶不赦的事让您如此不待见我?难道我把你杀了如今才摆出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给我看?
“噗嗤”,站在一旁的白面书生忽然笑出声,让原本冷峻的脸变得有些可爱,玄衣男子倒也没有变脸,只是咳了两声以示警告。
——天机不可泄露,你本就不属于这儿,过度消耗元神本身就犯了大忌,听本府的劝,前尘往事勿需再念,快快活活去体悟凡人的日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女鬼沉吟一阵,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忽然她出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会莫名来这地府?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玄衣男子修长的指扣着桌面,笑得满脸兴味,——不,你现在连鬼都算不上,像你这样魂魄不完整的魂体地府是拒收的,毕竟还有一魂两魄没有归位,若是让你匆匆投了胎之后也是痴儿,要是上头查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至于你怎么会来这儿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大概又是靠着你那深不可测的梦到了这儿吧,你也该回去了,万一他又跑来大闹地府,这事可就很难收场了,文判,快领她出去。
看着缓缓走来的他,她忽然记起了之前昏迷的那段时间做的那个似真似假的梦。
“你昏迷的日子太久,久到我差点要跑去…”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去万佛寺给你求一道符”,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嗯,这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重新活了一世”,她看着他有些僵硬的笑,心底叹了一口气。“万佛寺我都不知道在哪儿,还以为你会说吓得你差点跑去大闹地府找阎王爷要人呢,没想到只是去求一道符啊”,听起来似乎有点些失落。
“大病未愈你要静养才好,过些日子便是除夕了,到时候还要守岁,你要让自己快些好起来…”他将话题转开,话还未说完就被夏茯苓打断“守岁呀,还从没尝过守岁的滋味呢…那如此说来你要回北溪了?”
“是,过两日便起程”。
“那…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元宵花会的时候,你会等我回来吧?”
“自然。”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