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十指相扣

受到惊吓的夏茯苓当晚开始高烧不退，纵是上仙的宋天远也无能为力，烧糊涂的夏茯苓双颊通红，把能找到的被子都盖上去她还是止不住发抖，偶尔呓出“冷”这样的字眼。梦灵术力虽然高，可是照顾一个凡间病人这样的事从未做过，自然不知从何下手，被上仙嫌弃得一无是处，虽然很想呛回去，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主子只好摸摸鼻子认了。
“仙……仙君，要不咱们找凡间的大夫来给主子看看？”梦灵小心翼翼建议，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上仙一个不爽又把自己封印起来。
“姑且一试”，话音刚落人已经在门口了，不一会儿就纠回了一个抖得厉害的年轻太医，然后把太医往前一推示意他看看病人怎么样了。
正常看病程序之后，太医抖得更厉害了，“三公子，恕……在下无能，夏姑娘的脉象……探不出……症状”。
原本就面色不悦的宋天远这下脸色更是难看，一把扯过小太医冷声问道：“那为何高热不退？”一旁的梦灵见状吓得一个哆嗦，上仙周身的杀伐之气好可怕！
“……眼下要把热退下去，在下去拿一些东西过来”，小太医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齐整。
闻言这才放开那太医，甩手让他赶紧去办。
“好生奇怪，主子怎么跟一般的凡人不同？治愈术都不顶用，一撒手这热又上来了”，梦灵满脸疑惑，“……难不成是这具肉身不好使？要不换一具试试看？”以梦灵的认知，凡人一旦生病多半就是肉身坏了变得不好使，换一具就好了嘛，何必去喝那些黑乎乎苦兮兮的汤药。
宋天远瞪她一眼，“你以为你的主子还是以前那个妖力强大的梦魇吗？换肉身？说得还真是轻巧，你可知本君为了让她的魂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太医抱着一些东西进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坛酒。大概是出去走了一趟吹了吹冷风，看起来淡定了不少。“三公子，夏姑娘的症状看起来跟风寒类似……只是脉象上没什么大问题，或许是这段日子过于操劳身子吃不消所致”。说着太医将帕子打湿，稍稍拧干一些放在夏茯苓的额上，先把热退下来。
“只要把热退下了就没事儿了？”
太医点点头，“热退了没再出现其他症状那便是无碍了”。
宋天远看了一眼榻上的夏茯苓，将她额上的湿帕翻转一面，淡淡道“如此甚好，你先回屋歇着吧，有事本公子自会派人去请你。梦灵，送大夫出门”。
梦灵愣了愣后恍然，哼，嫌我碍事了？我偏不如你的愿！出门了还能再回来！
“你照顾小姐一晚也很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眼看就要天明了”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上仙淡淡补上一句，语气虽然平淡，梦灵却听出了平淡语气背后那满满的威胁。权衡利弊之后只好认分的跟着太医一齐走出。
目送太医走远，梦灵犹不死心扒在门边可怜兮兮“上仙，您就不能看在梦灵许久不见到主子的份儿上让梦灵待在这儿吗？”
上仙冷冷瞥来一眼，“哦？可以啊，看来你似乎是怀念在簪子里修炼的日子了，本君向来乐于助人，你——”，梦灵远远跳开“好好好，梦灵这就有多远滚多远，不敢劳驾仙君动手”。
终于把难缠的梦灵打发走了，松口气想仔细看看茯苓的情况，转身就愣在了原地，头一回体会到背脊发凉的感觉。两人四目相接，如墨的水眸静静瞧着他，他感觉胸腔里那颗心就要跳到嗓子眼，啧，看来不能让那个神经比麻绳还粗的梦灵留下，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噗哧”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瞧你那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天都快亮了，大哥在这儿守了一晚上？明日——”说着重重咳了两声，话也就此打住。
“可好些了？”他不答反问，走近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热退了些，他欣慰一笑。
“好些了，劳大哥挂心，那王家婶子没什么大碍吧？”
他顿了顿，“无碍，眼下你应该要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养好，那些太医可不是摆着看的”。
她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缓了缓才问“大哥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受伤？”
“本想等你好些了再问，你可知加害你的是何人？”
“还能是谁？若猜得不错定是那林家，一次加害不成便来第二次，等我好起来看我怎么收拾那群贱……咳咳咳”，情绪稍微有些波动便咳个不停。
“嘘，咱们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别的，这厘州的事情咱们不再插手，明日便动身回苍云去”，修长的指轻覆在她唇上制止她再说下去，担心她再度咳起来。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窗外天色越来越亮，偶尔门外有人经过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只是眼里竟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样的她令他既陌生又熟悉，本要轻轻收回的手却被她蛮力捉住，他顿了顿并未将手抽回。见他没有别的动作，她看了他一眼才微微放开了些仔细端详起捉住的那只好看的手，看她像个孩子似的把玩着他的手他松下一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又是被她的举动一惊——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与被她捉住的左手紧紧相握，十指相扣。她浅浅笑着，眼儿眯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她先前养过的那只猫。温热的触感自她的手心传来，如此熟悉的场景让他瞬间以为回到了千年以前，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看着两人相扣的手，嘴角扬着得逞般的笑，“欸，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手很好看？”
他摇摇头，嗓子眼里干涩到几乎发不出声音，一模一样的语句和相似的神情将他心底的那抹不甘击得粉碎。
“嘿嘿，还记得第一回见你便是被你的手吸引的，还没来得及夸就被你……掐住了脖子……”说着又咳起来，咳得比之前厉害。
“好，先别说话了，等你好了我再好好向你赔礼道歉”，他哑着嗓子有些心疼的开口。
“好……你说的，咳咳咳咳……我要赶快好起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赔礼道歉”，说完这句咳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接二连三的问题忙得夏府的人团团转，而刚回到北溪的宋弦歌也没好到哪儿去。刚下马车就看见惟闲站在门口挥着小手大喊“姑姑”直往她身上扑，旁边的奶娘怎么也拉不住。她抱起惟闲往府里走，老管家跟在身旁说着情况。
“小姐可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老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脸上愁云密布。
宋弦歌风尘仆仆从苍云赶回北溪，一路上又是雪又是雨耽搁了好些天，把她急得够呛。
“我二哥他怎么样了？”
“二少爷的伤姜太医等人已经看过了，虽然伤得重但是已经有好转”。
宋弦歌皱起眉十分不解，“既然有好转为何还非要我从苍云赶回来？”十天半个月的路程着实有些辛苦，原本快马加鞭七日左右便可，只是天气恶劣加之一路上要去收取自家产业上月的账本，很是疲惫。
“……小姐有所不知，几日来太子殿下——”老管家还没说完就被宋弦歌怀里的惟闲抢去了话头，“姑姑你要还不回来咱们家的人都要被吓跑了不可，自从二叔那日前脚才被人抬回来后脚圣叔叔就到咱们家来了，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还动不动就要砍别人的头，惟闲想看看二叔都不许”，圆脸上那双乌灿的眸里带着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宋弦歌心里无奈一叹，衣服都顾不上换随他们一起去暗夜阁。
平日里没什么人气的暗夜阁今儿个人特别多，奴仆丫鬟纷纷奔走忙活，“王伯，咱们府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宋府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平日里在家的人少，留下来照料的丫鬟家丁统共也就三十来人，所以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家丁丫鬟的情况让宋弦歌很疑惑。
“这些都是宫里来的人，太子殿下派……”老管家一张老脸满是无奈。
“真是任性！他这回又是以什么名义天天往咱们府里跑？”
惟闲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宋弦歌的脸色更难看了。
穿过花厅后面就是卧房，还没进门就听到“无碍？既是无碍怎么几天了都还不见醒？来人啊，把这庸医给本太子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弦歌见过太子，大老远就听见太子殿下您的声音，只是不知太子殿下为何在我们宋府办公呢？”
八仙桌旁的男人一身枣红衣袍，面上带着一丝阴郁却完全不损他的俊美，此刻看到宋弦歌出现在门口，阴郁的脸上扬起一抹惋惜的笑。他便是北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夜翊圣，也是她宋弦歌的未婚夫。
“弦歌你可算回来了，本太子听闻你们宋府的主子都不在这才派了些人过来照料天凌，现下你回来了本太子也不便再叨扰，小富子，摆驾回宫”。
宋弦歌眼角微抽，把惟闲放下让奶娘顾着，“且慢，民女有话要说，可否请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夜翊圣又是一笑，“既然太子妃都开口了本太子怎能不答应？”一句话气得宋弦歌差点一拳头挥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他明知道.……明知道……哼，等着瞧！看我让二哥怎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