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绵绵下着,天色阴阴沉沉,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着——正是宋天远夏茯苓一行人。忽然马车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黑衣人骑着马追过来,为首的那个喊道“前方何人!速速停下!”并快马加鞭急速追来。
马车前方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宋天远微微敛眉,只见几人骑着马从身边掠过而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宋天远身旁的侍卫谨慎盯着半路杀出的黑衣人严阵以待,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宋天远把斗篷的帽子摘下,俊脸上有些阴沉,淡然的眸变得凛然,自夏茯苓受伤病重后心里的那股怒气一直无处可发,眼下正是时候。剑拔弩张之际,为首的黑衣人翻身下马摘下面罩后“扑通”一声跪下——“木给主子请安!”
“是木统领!”一旁的侍卫惊呼出声,心里疑惑本应在前方战场的木统领怎会出现在此地。
“起来吧,为何会在此地现身?夜煦沉呢?”宋天远冷着嗓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王爷还在边关,太子殿下派人传来了此次瘟疫的相关书信,王爷特吩咐木来此彻查。”
雨势渐渐大了些,一行人在前方不远处找到了一间茅草搭起的茶棚,那个挂在一旁的“茶”字招牌已经破败不堪,风再大一些似乎就能把那块招牌吹下来。
宋天远才刚坐下一旁的木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过来,“这便是之前属下说的那封信,主子请过目。”
宋天远转头看了看雨幕下不远处的马车,面无表情接过信展开,心里有些恼自己前些日子的举棋不定,如果当初确认是她的魂息后就将她带离此地,远离这凡间的喧嚣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悔意涌上心头顿感心烦意乱。
木偷偷瞧了一眼主子的神情——似乎是心神不定?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主子瞧了好几眼的马车,寻思着要不要联络金打探一下情况,免得一不小心犯了忌讳还不自知。
说起来这宋家在北淮可谓是一呼百应,其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又掌控着北淮最大的商会,各路商家内斗再厉害只要宋家出面基本都能摆平,对外又以皇商的身份在各国间往来,保持商品货币的流通,几乎可以说是控制着北淮的经济命脉。
北淮的皇族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唯独不敢怠慢了宋家。要知道北淮的安定和繁荣全凭宋家之力,说得不好听一点宋家想捧谁上高位那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北淮的友邦西定国主就曾说过“北淮宋家若是被连根拔起,那整个北淮恐怕也是气数将尽”。
这样的宋家似乎只要有了异心这北淮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所以历代当朝者当然动过想将宋家连根拔起以除后患的念头,只是宋家在北淮地位过于根深蒂固,加之宋家先祖又是北淮的开朝元老,还立下宋家世代守护北淮绝无二心的誓约,这连根拔起的念头只得一次次作罢。
一切的平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北淮六十五年,当朝者被奸人挑拨离间加害于宋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宋家只得打破祖上誓约与西定国联手重新挑选了一位新的君王,自此那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总算落下了帷幕,而北淮也为这一次的不信任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元气大伤的北淮重振之路走得艰辛,宋家不计前嫌铲除内忧后又出力抵御外敌,才勉强保住了岌岌可危的北淮,而北淮花了十年时间才恢复到当初的繁荣昌盛。
也是因为有着这样惨痛的教训,北淮当朝者再也未曾动过当年那种愚蠢念头,而宋家在经历此事后再也不肯插手朝堂之事。
宋家家规严明,谨遵传下来的祖训,稳稳当当的经营着自家产业,自“叛乱”事件发生后,祖训里头又多加了一条——宋家子孙一律不得入朝为官,不得与皇室贵族结亲,违令者逐出宋门。
晃晃悠悠到了宋清澜这一代,宋清澜年轻的时候经商手段很是厉害,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儿子们和女儿也个个都是经商好手。
人人都知道宋家那三位少爷个个都是貌比潘安,曾有幸见过哪位少爷的都能成为村里的红人;而那位弦歌小姐更不用说了,才及笄就被北淮王滥用特权定为太子妃,宋清澜即使再反对也于事无补——谁让宋家的祖先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北淮会出这样一位厚颜无耻爱耍无赖的君主?
什么?你说君王怎会厚颜无耻耍无赖,那你可得仔细看清楚了。呐,就算是平常人家娶媳妇儿那也有个上门提亲的过程吧?既然都是皇家贵族那更要慎重吧?可人家北淮王夜苍穹根本不是寻常人家啊,一道圣旨就昭告天下——宋弦歌已经是我夜家的儿媳妇了,你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宋家的钱是夜家的,宋家的人当然也只能是夜家的!谁敢不服?好啊,那这王位你来坐不就好了?谁敢反对这门亲事按谋反罪处置!钦此!
那道圣旨是否如此夸张已不可考,但是宋弦歌成为了太子妃已是不争的事实。由于圣旨的威逼,宋清澜只得眼睁睁看着这无法无天的北淮王破坏宋家祖训也无可奈何。
宋家有五大暗卫统领,是皇族夜家培养出来保护宋家的一等一的高手,其分别为水、火、金、木、土。五大统领武功高强,各有所长,在宋府尚未接手暗卫相关事宜之前这几个统领只是宋家各行各业的管事,由于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宋家,这五大统领对宋家感情极其深厚,每个人最喜欢的事莫过于驻守宋府了。
“又是凤南国搞的鬼!夜煦沉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细作深入北淮,还赔上一镇人的性命!”冷峻的脸上带着薄怒,一旁的木暗暗心惊,斯文清秀的面庞上冷汗涔涔——主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么影响主子的心情?金怎么不传训提醒提醒我……不会这么背吧?谁来救救我啊!
原本以为会是这样:——这便是之前属下说的那封信,主子请过目!
——(看完信后)想不到南凤国竟如此卑鄙想出投放瘟疫这一招,夜煦沉把边关守好,这事二哥会处理的,你带齐人马回边境帮夜煦沉便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可是这……这完全不一样啊!这下我要怎么说才能保住小命啊!
“仙……公子,主子醒了说想喝些水……”一个碧衫姑娘急急跑过来,顾不上自己头发被雨淋湿的狼狈样人还没站稳就急冲冲开口,木两眼发亮看着这位碧衫姑娘,乌发如云只简单梳着髻,那张脸却是出奇的标致可人,虽然长相艳丽却不觉得俗,真是好看呐!
“茯苓醒了?我去看看”,宋天远说着人已经起身走了几步,惊得木一愣一愣的,茯苓?醒了?奇了怪了,茯苓不是一味药吗?
碧衫姑娘跟店家借了伞才连忙跟上,撑起伞小心翼翼说道:“公子,小姐说想喝水……还想出来看看,闷在马车里头难受”。
木按捺住好奇心,从主子的面部表情来看那位小姐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嗯,一定是主子的心上人!想到此木还使劲点了点头坚定自己的猜测。
宋天远怀里抱着一个人走来,步子放得缓了些,时不时查看怀中人的情形让木心里有些小兴奋,看来不久后的除夕自己一定是五人中最受欢迎的人,主子竟然有心上人了……不行,得赶紧修书一封让他们四人羡慕羡慕!
轻轻把夏茯苓放在椅子上坐下,脸色苍白的夏茯苓坐下后竟有些坐不稳,梦灵见状忙一把扶住,“梦灵……没事的,看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声音虽不大,站在不远处的木功力深厚耳力极好,听得一字不漏,然后明显看到正在倒茶的主子手顿了一下,脸色……木没有勇气去看——八卦虽重要,但命更重要啊!
“呵,说什么傻话,不过是身子不适精神差了些,来先喝点茶”,宋天远面带笑将茶递至她唇边,她就着杯沿喝了一小口,抬首朝他虚弱一笑,那面色……着实带着死气。
“好在苍云离这儿不是太远……”看着她喝了茶,他叹口气。
“仙……公子你看!”一直没说话的碧衫姑娘忽然出声指着茶棚外的一方,木循着梦灵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本想转头去看主子的脸色却被主子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狠戾吓了一身冷汗,将信将疑的再转过去看,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梦灵,守着你的主子!”宋天远走向茶棚外,单手划了几下指向人群紧接着薄唇吐出一个“定”,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定在了原地没有了意识。而原本空无一物的草地上缓缓出现了几个黑影,个个面色铁青鬼气森森。为首的说道“还请仙君不要为难小的办差,天有天规,地府也有地府的法规,鬼魂属于地府,而不属于这阳间。”
“哼,区区几个阴兵竟敢如此放肆!未免太不自量力!”梦灵低斥一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主子被一个青面鬼差说成了鬼魂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还请仙君见谅,小的们也好交差”,说着带头的鬼差向夏茯苓逼近,忽然一柄通体绛紫的剑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剑身闪着光,一看便知是仙家之物。
“喔?似乎是想尝尝紫霄剑的厉害?”声音不高他的周身却带着杀伐之气。
几个阴兵对视几眼,听闻死在紫霄剑下的妖魔不计其数,如今亲眼看到那柄通身泛紫的神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不甘的看了看那个被死气围绕的女子,看来强抢行不通了,几个鬼差十分有默契的一点头然后旋身瞬间隐了踪迹。
雨绵绵下着,木侧身看到立在雨中的主子俯身捡起什么后,俊脸上挂着浅笑走过来,右臂横在身前,那修长的指上竟赫然立着一只微微振翅的紫色的蝶。
木顿时一脸恍然,难怪自己看不到,谁会想到是一只被雨淋湿翅膀飞不起来的蝶呢!木拍拍自己的前额,被主子那一脸浅笑蒙蔽了,全然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蝴蝶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