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身心俱碎,也滚下泪来:“祖宗,到底要女儿怎样!”伍异知道又是自己的故事惹了麻烦,便道:“何不令汝母去死,如此太痛哉,如此反不是尽孝。”
那小姐变了脸色,道:“你走,她是我母亲,我死也不可使她死!”
伍异摇头。
解幂突然道:“好主意,就令你母亲一死,可了尘缘。”那老母听见,忙吼道:“这两个仔子说的是,速令我死!”
“反了天了,都是些什么狗屎话!”
解幂又道:“孙小姐,误会,且听我说。”解幂伏在孙小姐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孙小姐如触电般闪开,狐疑道:“果有此事?当真可行?”解幂示意伍异。孙小姐竟扑跪在伍异旁,道:“全仗义士搭救了。”伍异不解,一边拉孙小姐,一边问解幂何事。解幂只得又和他耳语一边,伍异直摇头,解幂道:“这里只有你能救老妇人了!”伍异无法,只得死马作活马医认下。
原来解幂以为让伍异设法将老母去睡,一觉醒来定可忘全许多事,也不必整日寻死了。
伍异求得了几个木匠,只一上午就做得了床,摆在雅间,铺就许多柔软衣钵,令人取了许多黑障隔出一室空余,连解幂都觉得这黑古隆咚的老人家定不肯入,伍异不改。准备妥当,伍异又讨了个香炉,燃了香,穷室内杂气,伍异自以为入室便有睡意,便去请老母。老母依旧拴在椅上胡扯,见要进黑室,反而乐啦:“好,把我一人丢在这黑穹中,让那鬼魂蛇精撕吃了我好痛快!”
几个人将老母解下来,放在床上依旧固定。伍异示意人离开,自己陪在旁边。“鬼呢?蛇呢?出来,出来,我看到你熊货了,躲什么躲!松开我,让我与他战死!让我扯了他的皮,扣了他的眼,抽了他的筋,劁了他的屌!剁了他的脚,看看谁更法术高些,来呀,来呀!不是老趁着黑作事么,我那口子不就是这样死了,今怎么不动了!”
伍异只躲在旁边听着老母骂,一柱香燃完,她终于劳累而止,接着又是牢骚:“没人伦的破东西,把老娘关在这黑古隆咚的地方做甚么,要杀随剐来便是,给人作这难!”正牢骚着,只听见黑暗中有声音传来:“母亲,你累乎?”
“怎么不累!活着便累。”
“为何还逗留在世上?”
“什么种,他们把我拴在这里,我怎么死了!”
“闭上眼睛,我成全你。”
“凭啥让老叟听你这狐妖的,看我不撕吃了你!”
“闭上眼睛,我让你见老伴!”
“当真?”
“当真!”
老母听了,喜不自禁。一轻声东发西传的萦绕在周围:“晃胡不知人世已几何,把心操碎不见儿女忠孝,今日吃罢愁明日,田谷秋收春复生,毒人恶官贪无厌,名利一情来一遭,一把空空了此世。胡胡喝喝咚咚…”
伍异只是瞎说着,好让老母厌倦而眠,见好久没了动静,心想怕是起效了,正要靠近去一看究竟时,那老母突然道:“喃喃着什么东东,还不动手。”
伍异吐吐舌头,伸了个腰,在此境中,自己已乏的难以支撑,那老母正等着狐妖动手!
心里大不受用,竟倒在旁边的桌椅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有人摇晃自己,睁开朦胧的睡眼,却是解幂,心里大惊,匆忙站起,作赔罪状。解幂见状悄声道:“这是作什么,为何在此睡了,且随我出去,让老妇人好好忘记忘记。”
“睡着了?”
伍异简直要叫出来,走至老母跟上,果然见她正口吐微气,稍有酐声,睡姿睡意,面有享受状。一时出来,那孙小姐便来拜谢,伍异拦起,只说并非己将其母催眠而睡,孙小姐不睬,匆忙备了酒菜,要犒劳伍异。酒过半巡,一侍卫走进说老母醒来了。
一行人匆匆进入阴室,见老母正满目疑惑,嘴里道:“怎么如死去了一般?倒是舒服,莫非我已死了,下地狱了。”看见了女儿等人,转惑为啼道:“我一把骨头死也罢了,那个不长眼的贼东西把我的女人凌菲你也勾来了。”
“母亲,你我皆不曾死,只是刚才感觉果然舒服?”
“不死?稍才究竟是何等回事,与往日相隔如万里,也没做任何事,只是觉得这人世差了一段!”
伍异见他已忘却大半,心里窃喜,正要问她可曾记得一白发老叟时,那老母自己道:“若果实另一世界也只好罢了,上世我记得还有一白发老头每日被我牵挂,看来我们无份了,取糖点来,好生饥饿!”
孙小姐如此听了,心里如炸开了花一般,嘴里道:“母亲既然不寻死了,以后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恰被解幂听到,打讪道:“可有如意郎君了,依我看,眼前便有一位极好的,不知你意如何?”孙小姐知其所意,羞的飞红走了出去。伍异与解幂也要告别,一时两人便要回酒栈去,一路解幂动作扭捏,欲言又止,伍异看出,道:“解公子,究竟有何事烦心,能否让小弟一发分担。”
“既然如此,我便爽快一次,我每日也是劳累不堪,常言道:世间挣不完的钱,能挣会花才是极好,只是如今万事皆不能使人快乐,独那睡觉,一时如彻底隔绝了人世一般,能否也让我也睡一遭?只一遭便足矣。”
“不是我不愿帮,只是那妇人是我睡时自个睡着的,我也不知其中道理。”
“如此,你只将那道具按模给我做一个怎样?若果真奏效了,我就把孙小姐说给你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快别胡说了,我这般残疾落魄哪里配得上人家,再说我是不能留在此地,早晚要走的,咱们先回去吧。”
伍异给解幂也准备了床等物,扯了黑障,神神叨叨的说了许多,解幂过了个把钟头便如许久没睡的边疆战士般,军号不响,昏死如猪。等到醒来时,也大呼神情气爽,万千烦恼丝皆可抛了!因这两事,一传百百传十,来了数不清的人来都求伍异教于睡觉,伍异故计重施,百试不爽,只三日,整个村落如死了一般,都歪倒在新床上昏睡。
伍异自个睡了有一夜功夫,还能起来,而那些族人都昏睡不醒,嗜睡如命,真真是众人皆睡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哉。一连几日,族人依旧昏睡,虽皆有几次醒,举不大乐动,翻身又睡,越睡越长。
且说这日伍异正在解幂的酒舍里助人睡去,却听的外面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心道莫不是谁家要办白红喜事,正思虑间那声音却越来越响了,不久竟径直来到了酒舍门口,伍异静下心来,要去寻解幂。却被一身着红服的男子拉住了,只听他道:“官人却去寻谁,我们便是来寻你呢?”伍异挠挠头皮,作莫可名状面容,说话间,解幂已步至跟前,见了伍异那怖惧的面容,哑然失笑,走至跟前道:“怕是你又有所不知这里的习俗了”,说着就摆手让一群红衣之人进屋休息,折复述于伍异:“我已告诉你这里与外世浑然断绝,因此若想族人繁衍后代,须得男女结为夫妻,只是这成夫妻之人也多半是自幼长大的男女朋友,因此并不好作夫妻,故才留下一习俗,这男女到了婚配年纪,只要一方提出结婚之请求,另一方必须接受,且纳为这方家中,不得拒绝。”
伍异听罢,脸色苍白,不知所言,这时竟也顾不上门口那是谁上来求亲,只想起了那杜晶鸳,想见她的分分秒秒,此时也一心想着再见她一面,如今却不说能不能出去,竟要在此结婚生子了,断断不可接受,就起身对红衣之人道了万福,道:“我与你家小姐素不相识,这贸然上门求亲,我实未曾准备,也难以答应。”解幂这时凑上前来,要去给伍异一记耳光:“都说是习俗了,你说这却有什么用!”伍异说话间已然着急:“他们总要听双方意愿的,若是一方不意愿,这以后又如何过日子!”说毕又面朝红衣男子,不想那男子片字未提,招了一下手,他身后的几人就碰将过来,伸手抓住四肢五臂,扛上了头顶。
伍异无计,朝解幂看去,不想解幂看着自己,嘻嘻作笑,又道:“你且先去吧,待我收拾妥当,自去参加你的婚宴。”
“我尚不知我要与谁做夫妻,你论什么婚宴!”伍异大喊大叫着,周遭依旧锣鼓震天,聚满了村人,惹得伍异羞红了脸色,如此闹了半天,来到了那迎娶自己的女人家,恍然大悟,正是先前自己助老妇入睡的孙凌菲家。
既已入家门,一行人放下伍异,赔礼谢罪,说话间,那孙小姐已步至门槛,只见她全身披红戴花,又画了浓妆,一副妖娆妩媚的样子早迷醉了看热闹的单身汉,只听她道:“相公,还站在那里作何,还不快进来于我拜堂?”
伍异这样听了,人也是酥倒半边,向她看去恰逢上孙凌菲投掷来的柔情蜜意,更羞的不敢抬头,正恍恍惚惚难过美人关之时,脑中又浮现那杜晶鸳之面容,觉得对她不住,今日若与人拜堂成为夫妻,于她的罪孽更是难以偿还,想到这里,才复萌决心,赔礼道:“不想竟是孙小姐这名门之秀今日要与我拜为夫妻,非小人对小姐无怜香惜玉之念想,实因我一孤单流浪汉,无家可归,无蓄可选,身有残疾,那里配得上小姐,更何况你我仅仅一面之交,如此唐突的要成婚,难免不妥,所以还望小姐三思,收回成命,伍异在此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