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着妘溶栎的发丝,柔声说道:“沂夙并不是你的良人,你也知道你五姑姑嫁给了南阳王为平妻,他南阳王府一门如何能出两个驸马?
况且沂衿那丫头口不择言毁损了你的声名,即使你五姑姑与南阳王和离母后也决不允许你下降给沂夙,你早些断了这个心思罢。
沂衿传出那样的话,若处理不当你便要嫁给卫国三皇子到卫国和亲,母后如何舍得将你远嫁,溶栎你若听话些也不至于受这么些苦了。”
妘溶栎想起沂衿害了自己,听了容皇后的话,是气也气不起来了,静静的趴在容皇后怀里,“母后,听说是弓邠候府的炎世子救了我?”
“此事你不用管,交由你父皇处理,母后看那炎世子是个好的比沂世子不知好上多少,”想到妱阳公主与她那一双儿女,容皇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至少弓邠候府上没那些个糟心事。”
闷闷地将脸埋在容皇后的肩上,那光风霁月一身风华如清风朗月的男子当真与自己无缘吗?
“你好好养病,就是你父皇饶了沂衿那丫头母后也绝不会就此罢休。”
如今天气正值盛夏,生怕学子受了暑气国子监便放了一个月的假,本就是与妘卿玦一起半路插班的沂夙没上几日课又闲了下来。
今日不冷不热,暖暖的阳日和煦不浓烈,在楼中看了一早上的书经不住紊流与出野的念叨,用过了午膳捧着盛着鱼食的玉碟走出了阁楼。华韵院占地极广,院前垦出的芙蕖池中养了十几尾通身呈浅蓝色的绀青浅黄锦鲤,锦鲤隐在青绿的荷叶之下,若是不细瞧根本看不见其踪迹。
修长的手指捻起几粒鱼食丢入池中,锦鲤抢食时荷叶猛烈颤动,水面浮起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波荡漾眨眼间芙蕖池又恢复了宁静。
出野取来一柄玉骨折扇打开,虽他身量不及沂夙但还是极力地踮高了脚,努力地为他家世子遮挡着阳日。
精细如玉雕冰琢的面容浮上些许无奈,“你与紊流不是想让我出来走走吗,今日日头不大,多晒晒太阳于我没什么坏处。”
话虽这样说,出野依旧一动不动地为沂夙打着扇,“世子,方才奴过前院时听说晏王进府了。”
正准备丢食的手指微滞,带着些许微凉的指腹拨弄着玉碟中所剩无几的鱼食,清冷似月色的眸光如旧,“哦,什么时辰入的府?”
“一刻钟之前,王管事说晏王登门是特意来拜访王爷的,”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沂夙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接着说道:“世子,可要着人去请王爷过华韵院?”
“晏王殿下过府拜访父王定是有要事与父王相商,你且派人过去问问,若是晏王无急事便请王爷过来罢。”话说完,莫名有些烦躁,随手将玉碟中剩下的鱼食尽都撒进了芙蕖池。
转身正欲离去,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险些令亦步亦趋跟随着他为他撑伞的出野一头撞在他肩上。
“怎么了世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罢了,不用去请他,晏王近日事务繁忙。”出野不知向来语调温和的世子今日言语中为何多带了很多不耐,平日里纵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会显露出半分,还未等他琢磨他家世子究竟怎么了,只听见他轻声低语道:“爱来不来。”
一头雾水的出野这才恍然大悟,原是晏王那个欺世霸王将自家世子给惹了。不过说来也是,那晏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世子,什么也不解释拍拍屁股就走了,任由外间流言四起,你说你一时头脑发热看着世子生得好看亲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你亲也亲了总不能当没亲,一句道歉解释的话也没有吧。
这要搁他他也生气,看着自家清贵清华恍如月中谪仙的世子,越发觉得晏王这个登徒子将自家不染俗世的世子欺霸狠了。
此刻欺霸了别人家世子的某人正与人家世子的亲爹面对面相坐,大眼瞪小眼,沂辞虽年已近不惑但容颜依旧不老,风姿依旧如华。说实话,妘卿玦面对沂辞时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心虚,毕竟他前几日非礼了人家儿子不是,虽没吃干抹净却也确确实实当众亲了人家。
换了第二盏的茶水已经被他喝了大半,沂辞云淡风轻仿佛看风景一般看着他看了不下一刻钟,纵使他脸皮比天还厚也经不住一个中年美男子这么看啊。
摸了摸鼻子正准备开口,沂辞到先打破了沉寂,“不知晏王殿下驾临所为何事?”
沂辞今晨一早被文景帝召入宫中,骂完了儿子还没歇下的怒气又尽都撒到了他头上,他性子是不错,可谁也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劈头盖脸地一通胡骂啊。挨了骂还不算又被文景帝勒令禁了足,换句话来说就是南阳王沂辞现在心情不太好,应该说很不好,在看见妘卿玦之后变得更不好了。
“本王也不与南阳王拐弯抹角了,皇兄命本王解决沂衿与懿清一事。”
与沂夙生得别无二致多了些人情少了些清冷的狐狸眼微眯,“懿清公主清誉确实重要,只是王爷想如何解决并不需要与本王商量罢?”
“事关南阳王府与沂氏一族声誉,本王觉得,此事还是需要与王爷商量商量。”
沂辞与妘卿玦并不相熟,沂辞自南阳王妃仙逝后就一直住在别院,自沂夙出生到长到五岁从未回过南阳王府,直到弓邠候府派人知会他说儿子被带回南境,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想起又如何,儿子已被南阳王妃娘家人接走了,也不知儿子在王府受了何等委屈与苦难,竟能令弓邠候府不远千里地前来带走儿子。
知道儿子受了苦难,府里还有一个先帝五公主守着,他更是不愿回府。后来儿子长到十三岁时回了王府,他怕府里那恶毒的女人再伤害自己与王妃唯一的儿子,便回了府守着,谁知儿子却不愿与自己亲近。
也是,他与沂夙在沂夙十三岁之前相当于从未见过,亲儿子与自己不愿亲近,府里还有一个恶毒的女人对自己虎视眈眈,所以他基本上还是住在别院,无事时会回府看看那恶毒的女人是否欺负了自己的儿子。
如此他并未见过鼎鼎大名的晏王,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前几日的端午宫宴上,与他不过是见面行礼的交情。说起来自己的儿子倒是与他相熟,儿子是文景帝亲自指给他的伴读,与他同在国子监上学,前日里还传出了流言,说是他非礼了自己的儿子。
想到此,看着眼前这生得不辨雌雄,面目精致非常容色竟比女子还艳丽之人的眼神变了变。妘卿玦下意识地紧了紧脖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沂辞看他的眼神颇有些不善。
呷了一口茶水,“王爷打算如何解决,不知于南阳王府与沂氏一族的声誉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那就要看王爷将五皇姐与沂衿兄妹看得有多重了。”
沂辞勾唇浅笑,那模样与沂夙像到了十成十,若不是与他相对而坐之人身上气韵与沂夙不尽相同,他就要将沂辞认作沂夙了。
“王爷以为呢?”
“王爷以为是南阳王府的声名重要,还是五皇姐与沂衿兄妹重要?”其实他知道他问这话相当于白问,若妘妱阳母子三人于沂辞而言很重要,沂衿和沂涟也不会做出那等蠢事。
木几上青瓷茶盏着笔轻勾了一幅青山水墨画,沂辞并不言语只是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茶盏杯沿,许久,略是有些讥诮地道:“王爷觉得南阳王府与沂氏一族的声名还重要吗?敢问王爷,王朝传承千百年,有哪家世族何家勋贵明目张胆地迎过平妻?”
妘卿玦笑得有些尴尬,你说父皇将五皇姐赐给你做平妻时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就算是知道也阻止不了,托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本王今日过来只是想知道王爷对五皇姐与沂衿兄妹的态度。”
“本王能有何态度,妱阳公主到底是先帝之女,当朝长公主,本王能如何……”沂辞这话说得颇有些无可奈何却又暗含不甘。
是啊,他南阳王府再也不是手握都城十万禁军的禁军统领,纵是妘卿玦什么也不说,将沂衿处置了做了落了南阳王府声名之事,他南阳王府与沂氏一族又能如何,与皇家相抗,若是可以,当年先帝下旨令他迎妱阳公主为妻时便已经做出反抗了。
“本王知道这十几年来委屈了你南阳王府与沂氏一族,可五皇姐到底是父皇亲女,父皇当年不顾皇家颜面明知违背了祖制与常理,还是将五皇姐下降给你做平妻,这么多年来父皇在时对五皇姐不闻不问,去时不松口将她抬为正妻,父皇定是心中于你于沂氏一族有亏欠。
所以,你囚禁五皇姐,你对五皇姐不管不顾,不将五皇姐看作妻子,父皇与皇兄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却当作不知道罢了。
五皇姐身处现今的局面并不能怨谁,造成这一切皆是因她咎由自取,为了补偿王爷与沂氏一族,王爷可有所求本王定会竭尽所能实现王爷之愿。”
微阖上眼,“本王别无所求,前日皇上为本王与太傅之女尹苏慕赐婚,本王想清清静静地迎太傅之女入府。”
“本王明白,本王到时定会禀明皇兄。”
沂辞哂笑却并不言语,眼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落寞,无论是世家或是高门亦是勋贵尚了公主,除了公主主动休夫,驸马永远都不能休妻或是提出和离。
妘卿玦再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见,只知道,他等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被折磨了十几年,亏欠了斐我和夙儿十几年,终于快要解脱了。
待得妘卿玦快要起身离开时,沂辞轻声说道:“沂衿沂涟,并不是我的孩子。”
妘卿玦身形一顿,黑如曜石的眼深深看了疲惫不堪的沂辞一眼,这曾经冠绝京华的隹国第一美公子到底是沧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