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懿清公主与贵女一事被皇后严令禁止往外传,随着伺候的宫人杖责的杖责打杀的打杀,撑船的太监更是被当场杖毙。入宫接女儿出宫的母亲自当不会做有损自己女儿闺誉之事,在揽月楼宇里看热闹的世子勋贵也被妘昭珣与妘律珩嘱咐又嘱咐,落水的贵女之中与那些个世子勋贵不乏有沾亲带故的,再加上皇子的嘱咐,他们又不似女子那般长舌自当不会随意胡说。
此事原本被硬压了下来,偏偏有人要上赶着去触天家的霉头,还惹到了晏王这个瘟神。没脑子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人家对落水一事避之不及有人却要一提再提。
话说与懿清公主同行的沂衿也落了水,因呛了几口水一直昏迷不醒,被嬷嬷接回府醒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懿清公主可有大碍,本来她们就是表姊妹,姊妹之间相互关心是常事。可她后面说的话生生将懿清推到了风口浪尖,全然未将天家之女声名一事挂在心上。
不过半日,懿清公主落水为卫国三皇子所救之事,从南阳王府三小姐口里传遍了整个都城。南阳王本不欲理会此事,可奈何沂衿是他名义上的女儿,做任何事都代表了南阳王府,遂只得入宫去向皇上皇后请罪。
文景帝不知懿清落水原因,可容皇后知道,懿清醒后她仔细问过乘舟渡水一事就是沂衿蹿腾的,说不准懿清落水也是沂衿推的,容皇后恼沂衿恼得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又出了此等损毁懿清声誉的传言,她如何会轻易放过沂衿。
见了南阳王又想起了他儿子沂夙,若不是沂夙懿清也不会受沂衿的蹿腾更不会落水,想着这一家子的祸害容皇后咬碎了银牙险些失态。
自家小女儿与卫国死断袖纠缠在一起,又想起昨夜殷迟颜当着重臣勋贵向他求娶懿清,今日就传出这般流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的文景帝上朝时训了朝臣,下了朝在御书房里敲打了妘昭珣妘律珩,连着未满八岁的妘浓墨也跟着遭了秧。
一见南阳王沂辞进宫请罪更是没有好脸色,一顿狂风暴雨的训斥,话里话外都说他没教养好女儿,拐着弯地说他儿子引诱了他的懿清,被训得莫名其妙的沂辞阴沉着脸回王府后便给沂衿下了禁足令。
再又就是当朝丞相玉舟廷嫡出幺子,玉宾白家的嫡出女玉出岫,回了府就抱着亲母哀嚎说自己毁了闺誉,被晏王看光了身子,闹得是人尽皆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挡也挡不住地要去跳护城河自尽。
玉宾白与夫人侍妾生了一堆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嫡女,虽不像玉沁慈那般得全家喜爱,却也是自己与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长大的。一听自家乖女被晏王那瘟神看光了身子,想也不想的带着夫人就进了宫。
在鸿胪寺任职的玉宾白入宫后就等在御书房外,夫人去了皇后的永福宫,文景帝训完了儿子斥责了南阳王头疼得直抽抽,玉宾白就闹了进来。
玉舟廷位及当朝一品丞相入内阁议政,手下门人无数,玉舟廷虽不是世家出身可膝下诸子尽都教养得极好,若不然先帝也不会将自己最宠爱的景阳长公主下嫁给玉舟廷嫡次子。玉家上上下下在朝中均有任职,纵是做了驸马的玉宾阳也领了御前侍卫一职。
可文景帝对玉家幺子玉宾白极是不喜,不因其他,就因玉宾白那副书生气浓郁手无缚鸡之力性子又极是繁碎的模样,文景帝不待见他他也知道,没事一般不会跑到文景帝面前蹦跶,所以听闻玉宾白竟在御书房前求见文景帝多少有些诧异。
“求皇上为微臣一家做主啊!”
一进门,玉宾白双膝直直地落到地上,全身伏地跪在御前,双膝落地发出的声响听得文景帝与随在御前伺候的秦显心也跟着一抖。
“爱卿请起,不知爱卿有何要事需要朕为爱卿做主,一入御书房就行此大礼?”
玉宾白瘦弱的身躯全心全意地伏地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皇上若是不为微臣做主,微臣便长跪于此,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
执着拂尘站在一旁的秦显挑了挑眉,明显感受到了文景帝此刻的不耐,心道这玉少卿在朝任职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多长个心眼,再哀嚎下去说不准皇上就要传禁卫军逐人了。
强压下心底那团无名怒火,揉了揉额角,尽力心平气和地说道:“爱卿不说何事,朕如何为爱卿做主啊?”
玉宾白抬眼看了文景帝一眼,又忙垂下了首,“皇上,小女昨日接了懿清公主帖子入宫,与公主乘舟渡太液池不幸落水,幸得小女受皇家庇护无甚大碍,可谁知那晏王却趁人之危看了小女的身子毁了小女声誉,还请……”
“放肆!”
义正言辞略带哭腔的诉求还没说完,文景帝抓着手边冒着热气的青瓷茶杯就砸了下来,茶水四溅,杯中茶水大都泼到了玉宾白身上,青瓷茶杯碎片四溅,被茶水烫得几近要呼痛却不敢表现出来,深知文景帝此刻正处于盛怒,伏低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玉宾白你可知诋毁一朝亲王该当何罪!”
文景帝双眸狠瞪,纵是早间知道懿清公主被妱阳公主幺女毁了声誉也不见气成这样,秦显瞪了浑身发抖的玉宾白一眼,这没脑子的玉少卿竟敢在皇上面前污蔑晏王。
“皇……皇上,微臣不敢诋毁一朝亲王,可他晏王做得实在过分,微臣小女失了声誉在府中又哭又闹欲要寻短见,微臣只得此一女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
妘卿玦是什么样的人文景帝自当比谁都清楚,莫说他不会看落了水的贵女身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那些个贵女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怒不可遏的文景帝也不想与玉宾白胡搅蛮缠,索性不去看他。
“秦显,传朕口谕,命齐楠去请晏王即刻进宫,”言罢,敛尽世间万千情绪的眼中狠厉乍现,“朕现在命人去请晏王,此事不可能只听你女儿一人之言,且不论此事真假与否,是真朕定会给你与你女儿一个交代,若是假,哼……”
文景帝一声冷哼,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也知晓,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玉宾白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只听了女儿之言未曾作何证实就匆忙入御前告状,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如何能不知晓,前些日子在端午宫宴上见了晏王一眼就闹着让他入宫去请皇上赐婚,此事莫不是女儿在诓骗自己与夫人。
越想越是心惊的玉宾白垂着首,更是不敢随意动作。
一大早就遇上糟心事的妘卿玦此刻面色黯得发黑,即使坐在软轿之中,齐楠也能感受到这位爷身上散出的煞气。
心里不由得有些抱怨玉宾白,你说你女儿被人看了身子自己不藏着捂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竟还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你也不想想皇上难道会为了你女儿责罚晏王,你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品行教养还如此上不得台面,难道还指望皇上将你女儿赐给晏王做王妃?
一路走得汗流浃背的齐楠终是将妘卿玦送到了御书房,跨步入门,文景帝批阅奏章的案桌之前伏地跪有一人,那人身着五品朝服的身形略显单薄,自听见他进门后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
“臣参见皇上。”
文景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挥手免了他的礼。
“你可知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臣弟不知。”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眼前这人的女儿说我毁了她清白嘛,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做足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玉卿,晏王朕给你找来了,你有什么话直接问他罢。”
文景帝云淡风轻的语调听得玉宾白心尖跟着抖了三抖,问,皇上你让一个臣子去问一个亲王什么,难道自己还能当着你的面去质问晏王为何要毁了我女儿的清誉?
“皇……皇……皇上,微臣不知……不知该问晏王什么。”
妘卿玦冷嗤一声道:“玉少卿,你既然都到御前来求皇上做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与本王说的?”
玉宾白闻言心中莫名有了底气,是啊,他都带着夫人入宫了,他到御前请皇上做主夫人去了皇后宫中,分明是他晏王的错,自己就这么一个乖囡被他欺负了,难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能为乖囡质问这个罪魁祸首?
想着想着又挺直了背脊,向文景帝告了罪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望着妘卿玦,只不过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双似用浓墨晕染的眼承载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隐于眼底的冷意令他更不敢再多停留片刻。
“晏王殿下,臣斗胆问晏王,晏王可有……”他一看就没有经受过风雨略显清瘦的面容憋得通红,“晏王可有,可有……”看过小女的身子,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玉宾白是文臣他所受的礼教与教养,不允许他随意说出这等有伤风化的言语,况且这还事关他女儿的清白。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就不应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