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黎荇抬头。
“我知道谁能帮得上将军!”静安激动地抓住黎荇的肩膀:“快去备马!”
“谁,谁啊?”黎荇有些没缓过神来。
“李丞相。”静安眼中忽然回了神,一下子抖擞了精神,整装待发。
“对呀!”黎荇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没想到,丞相的千金是我们郭府的二夫人,丞相自然会帮将军的!”
很快,黎荇便牵来了郭奕如的马。
“公子,这是将军的夕雾,日行千里,最快了。”黎荇将缰绳递给静安。
静安看着这匹白马,伸出手温柔地抚着它的鬃毛,说道:“我认得它。”夕雾也温顺的低下头,试图去蹭上静安的脸颊。
“您认得它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它认得你。”黎荇见夕雾与静安亲近,心里也是放松了许多,倒是故作吃醋的样子,轻轻一拳捶在静安的肩上:“我当年可是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让它听我的,没想到,短短两年不到,它就这样亲近你了。”
“我毕竟是骑过它的。”静安说罢,翻身上马。
黎荇刚递过了马鞭,便见子赫带着一群将领站他身前。静安眉头一紧,他知道郭奕如走前拜托子赫照顾他,可是现今他哪里还能在南疆待得住。静安心道,今日就算硬闯也罢,自己也就不能在南疆苟安。
静安刚要挥鞭,只听子赫道:“大家闪开吧,给先生让出路来。”
本以为他要阻止自己,却不想子赫竟然如此说。只见子赫微微一笑,将一个沉重的包裹系在了马鞍之上。
那包裹甚是沉重,将雾夕马竟然拉的朝一侧挪了两步。“将军,这是?”
“先生此去京城千难万险,这是三军将士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先生珍重!早日与将军平安归来。”
众人跟着拱手齐声道:“先生珍重!”
静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嗯”
子赫道:“先生不必多言,请速速上路吧!”
静安又看向黎荇,黎荇也是双目含泪,“公子一路上……小心。”
就这样,静安骑着马缓步朝军营外走,一路上尽是送别的士兵。
“先生一路平安!”
“要把郭将军早日带回来啊!”
“先生保重啊。”
静安眼睛始终是模糊的,他不由得抓紧了缰绳,这熟悉的质感,只是之前,从未抓得如此紧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瞬间打开,记忆的片段,毫不留情地汹涌而出。就仿佛他握着缰绳的双手两侧,还有一双大手掌握着方向;就仿佛他挺直的背后还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可以让他放松依靠。
静安背光而行,夏末的骄阳把他的后背照得暖暖的。他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骄阳,也是这样地背光而行。那是郭奕如离开他的前一天。转眼,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逝者如斯,尽在一昼一夜之间。
“驾!”静安加快了速度,雾夕马一下子冲了出去。他一定要快些,最好,要快过魏茗。若李德裕答应帮助他,帮助郭奕如,那么,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来准备对策……想到这儿,静安甩了甩头——李德裕一定会答应帮他的,他也必须让李德裕帮助他。他不能再失去郭奕如了。
郭府。李清与郭桐在凝溦堂忙里忙外。淮阳已被人扶上了塌躺好,大夫把过脉象后,退出屏风之外,神色凝重,迅速写了个方子,却在最后几味药的用量上斟酌了许久。红香跪坐在塌边,我进了淮阳的手,反复安慰着:“公主,没事的,稳婆马上就来了,药也马上就煎好了,公主,别怕,别怕。”
郭桐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一把抓住匆忙跑来的丫头,问道:“稳婆呢?药煎好了么?”
“就好了。”丫头额间冒着细汗:“稳婆就在后面了。”说罢,伸手往后一指,只见几位老妇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前面领路的小丫头因敬重老人家,也不敢催促,只能是走一会儿,又停下来等一会儿。
“诶呀,他们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郭桐松开丫头的肩,向稳婆那边跑去,跑到一半还不忘转过身来吩咐:“药煎好了就快些端来,大夫都已经等了半天了。”说罢,拨开在稳婆面前领路的丫头们,抓上其中一个妇人的胳膊便往前引,道:“婆婆您可快着些吧,丫头们能等,嫂嫂可是等不起的!”
南疆地处荒僻,近期南诏国又蠢蠢欲动,百姓走的走,逃的逃。半个月期间,都未见过一个人影,随身带的干粮吃完了,水也喝完了。
之后,渴了,就随意找个山泉饮水。饿了,就捡一些烂了的山果充饥,夜里,静安也不敢熟睡。
毕竟是在荒郊野外,毒虫猛兽自是少不了,静安时常担心如此下去,可能根本到不了长安。中途若是能遇到个只剩下残垣断壁的荒废村庄,能为他挡风避雨便可使他欣慰异常。
越走静安越是在想,这就是大唐吗?为何破败成这个样子,这里不是天朝上国吗?难道就因为有仇士良那样的宦官奸臣当政?
再行了几日,静安的身体渐渐的撑不住了,他下不了马了,连日的不间断骑行,已经将他与马鞍接触的皮肤全部磨破,鲜血流了又干了,干了又在流。最后皮肉、衣服、马鞍几乎都已经粘在了一起。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每日几乎是趴在马背上,有时感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不知昏了多久,又因胯下的剧痛醒来。
即便是这样,只要他还有意识,便不愿停歇,他知道,每抽一下马鞭,便可离郭奕如近一点。可每抽一下,下身便是一番剧痛。静安心下坚定,他想的明白,即便是用这剧痛,来交换一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又行了几日,静安的整个下身已是嫣红一片,他甚至快没有力气再挥鞭了。
“驾!”静安又是一次使出全身力气催动马匹,可是雾夕马都好似能看出了静安的苦楚,无论静安怎样抽打它,他都只是象征性的跑了几步,又变成慢走。
“好雾夕,好雾夕!你快些跑啊,将军可是等不得的。”鲜血再一次顺着静安的裤子滴了下来。
“雾夕啊,你怎么也哭了,求求你快跑啊,不要管我,我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
就这样鲜血滴了一路,滴在草上,滴在花上,终于滴在了黄土上……
“黄土!雾夕你看,我们脚下已是黄土了,我们到关中了。长安!长安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