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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亦正亦邪扑朔迷离(VIP19)

灯火明晰处 冰麒麟 2024-11-11 20:24
很快,黎荇便牵来了郭奕如的马。
“公子,这是将军的夕雾,日行千里,最快了。”黎荇将缰绳递给静安。
静安看着这匹白马,伸出手温柔地抚着它的鬃毛,说道:“我认得它。”夕雾也温顺的低下头,试图去蹭上静安的脸颊。
“您认得它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它认得你。”黎荇见夕雾与静安亲近,心里也是放松了许多,倒是故作吃醋的样子,轻轻一拳捶在静安的肩上:“我当年可是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让它听我的,没想到,短短两年不到,它就这样亲近你了。”
“我毕竟是骑过它的。”静安说罢,翻身上马。
“公子一路小心。”黎荇嘱咐罢了,目送静安离开。
静安抓紧了缰绳,这熟悉的质感,只是之前,从未抓得如此紧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瞬间打开,记忆的片段,毫不留情地汹涌而出。就仿佛他握着缰绳的双手两侧,还有一双大手掌握着方向;就仿佛他挺直的背后还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可以让他放松依靠。
静安背光而行,夏末的教养把他的后背照得暖暖的。他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骄阳,也是这样地背光而行。那是郭奕如离开他的前一天。转眼,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逝者如斯,尽在一昼一夜之间。
“驾!”静安加快了速度。他一定要快些,最好,要快过魏茗。若李德裕答应帮助他,帮助郭奕如,那么,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来准备对策……想到这儿,静安甩了甩头——李德裕一定会答应帮他的,他也必须让李德裕帮助他。他不能再失去郭奕如了。
郭府。李清与郭桐在凝溦堂忙里忙外。淮阳已被人扶上了塌躺好,大夫把过脉象后,退出屏风之外,神色凝重,迅速写了个方子,却在最后几味药的用量上斟酌了许久。红香跪坐在塌边,我进了淮阳的手,反复安慰着:“公主,没事的,稳婆马上就来了,药也马上就煎好了,公主,别怕,别怕。”
郭桐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一把抓住匆忙跑来的丫头,问道:“稳婆呢?药煎好了么?”
“就好了。”丫头额间冒着细汗:“稳婆就在后面了。”说罢,伸手往后一指,只见几位老妇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前面领路的小丫头因敬重老人家,也不敢催促,只能是走一会儿,又停下来等一会儿。
“诶呀,他们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郭桐松开丫头的肩,向稳婆那边跑去,跑到一半还不忘转过身来吩咐:“药煎好了就快些端来,大夫都已经等了半天了。”说罢,拨开在稳婆面前领路的丫头们,抓上其中一个妇人的胳膊便往前引,道:“婆婆您可快着些吧,丫头们能等,嫂嫂可是等不起的!”
行了一月有余,静安才终于见到长安城门。想想自己这一路的风餐露宿,如今也总算是离目的又近了一步。
街上依旧很繁华,和三年前,静安刚刚来时一模一样。
静安随意进了一家餐馆,稍事休息。傍边有一群人说着近几天来长安城的新闻。静安有意留心。
只听一个男子说:“你们知道么?皇上前几日一下子抓了好多人,里面有不少贪官呐!欸,就头几年审你家那个什么偷牛案的那个县令官儿,也给抓走啦!”
“真的?”一群人忽然兴奋起来。静安忽然紧张了起来。那男子说的被抓起来的人中,郭奕如会不会也在里面呢?莫非。。。。。。魏茗他们先到了长安?
“你们不知道啊?这回我们这皇帝啊,可真是,懂我们百姓民生啊。”男子拍着大腿,难以抑制的高兴。
“欸,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被关在哪里了?”又有一个人问道。
“全部都关在大理寺狱啦!”
一群人又是一阵欢呼,静安却冷得如冰一样。
听到这儿,静安双手攥成了拳,再也坐不住,顿时起身便走。可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快速回过身,跑到那个男子的桌边,挤入围观的人群,问道:“那请问您可知道,这些被抓的人,都审完了么?”
“审?”男子笑出声儿:“还审什么呀?那些人恶贯满盈,那里还要审?都即刻,斩了,才好。”男子说到“斩了”二字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听得静安毛骨悚然。
“欸,你吓他做什么?”和男子同坐在一张桌子的人说道:“这位公子,你不必怕。我虽不知你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但终究还是要审的。这么多人,光是审理,恐怕还要几个月呢。”
“哦,是这样啊。。。。。。”静安心中大起大落,难以平复,如虚脱一般走出人群,跨上马,握住缰绳,头脑中却在打算着。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郭奕如就一定还活着,但是被关在大理寺狱。如今首当其冲的,应当是找到李德裕。
静安打听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李德裕的府邸。下马,叩门。
门缓缓拉开。
“您是……?”管家从门中走出来,问道。
“在下田中静安,来拜访李丞相。”静安抱拳自报姓名。
“田中静安?东瀛人?”管家有些困惑。
“是。”静安答道:“可否麻烦通传一声?我真的有急事找丞相。”
管家上下打量着静安,见他风尘仆仆,只说道:“且不说你一个东瀛人能有什么事找我们丞相,就算是有万分重要的是,如今大人还没下朝呢,你去哪里见啊?要我说,您呐,还是过些时日再来吧。”说罢,管家便关上了门。
近干杯这样一说,变旧京子在门口等了起来。若真如管家所说,李德裕还未恢复,那么他在门口等便是最方便的法子了。一来,管家对他的态度很明显地不待见他,想必是不会愿意帮他通传的。若李德裕在府上,他总是要出门的吧?若李德裕不在府上,他也总有回来的时候。
而实际上,除开这里,静安本身也实在无处可去。身上已经不剩多少银两,仇士良那里他是必然不会回去的,郭府……恐怕他也是回不去了。
静安在李府大门前的石阶上,一直等到太阳西斜。
终于有一辆马车缓缓在门前停住。静安即刻起身,跑到马车前。小厮在地上摆好了落脚凳,伸手掀起帘子。从马车中,走出了一个朱袍灰须的人,形容有些消瘦,却精神矍铄。
“李丞相!”静安站到朱袍人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
“田中静安。”
“哦?你就是那个一直住在郭府的东瀛遣唐使?”李德裕低头理了理袍子,问道。
“是。”
“我们,之前可没见过吧?”李德裕背过手:“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李丞相?”
“服色,年岁,气质,一看便知。”静安答道。
“你,找我有事?”
“是。”
李德裕勾起嘴角,瞧了一眼静安焦急的样子,道:“有话,随我进去说。”
郭奕如双手反缚,坐在马车中,魏茗驾马走在旁边。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魏茗,这真的是一个犯人的待遇?”郭奕如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只是双手被反绑着,其它就再没有什么地方像是囚犯的了——最起码,得给他安排个囚车吧?
“在定罪之前,您还是将军,还享有应有的待遇。”魏茗在一旁,尽力掩饰着语气中起伏不平的情感。对自己的兄弟做出这样的事,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都于心不忍。
“你若还拿我当兄弟,就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郭奕如直白问道。
魏茗早料到郭奕如会这样问他,便把之前想好的应对的话原封不动拿出来回答道:“这恐怕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吧?”
“我不信。”
“信还是不信,可由不得你。是仇大人帮我得到将军之位,我这样做又有何不可?你在的时候,我也仅仅是个副将而已。事实证明,我做将军,一点也不比你差。”
“这话我信。”郭奕如在马车中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信不信由不得你。”魏茗又说了一遍。
“由不得我?那你解释什么?”郭奕如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有意思。
魏茗被问住了,也就不说话了。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变过。
郭奕如却闲不住,又挑起了话头:“那这么说,仇士良让你在这荒无人烟的额地方杀了我也是有可能的了?”
魏茗将目光转向别处,道:“我有自知之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等到了长安,自有律法制裁你,我干嘛凑这个热闹?”
郭奕如又点了点头:“聪明。你一直贴我这么近,倒让我有些不安心,这下倒是放心了。”
“是,您还能享受几天。”
“还有多久到长安啊?”郭奕如问道。
“六七天吧。”
李府。
“丞相大人!”静安进了屋,便跪在了李德裕的面前。
“你这是?”
“请大人救救郭将军!”
“你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李德裕伸手将静安扶起来:“你尽管说,既然是关于郭将军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帮这个忙。”
静安站起身,原本不想坐,却被李德裕按着坐了下去。李德裕见静安坐了,自己才坐,喝了口茶,再慢慢听静安讲,关于郭奕如的事。
郭府。
郭桐从来没有这样期盼着一个婴儿的哭声。当第一声响亮的哭声传来,郭桐只觉得,这漫天的繁星比往常更亮了许多倍,这本应逐渐凋零的夏花又重新绽放了。
郭桐冲入屋中,淮阳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下一滩血,甚至滴落到理石地面上。但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婴儿的哭声掩盖。
“嫂嫂!”郭桐跑到淮阳的塌边。
“夫人没事。”红香道:“刚刚大夫把过脉了,说只是太虚弱了。累了一天,夫人本身就不大强壮,怎么受得了这些?出了这么多血,又难产。这个孩子,又不知长大会怎样。”
“男孩还是女孩?”郭桐问道。
“女孩儿,是个姑娘。”
“有名字了么?”
“还没有。我们夫人说了,若是个男孩儿,就由她自己起名字,若是个女孩儿,便由小姐起名儿。”
“真的?”郭桐一听便兴奋了起来:“我去看看小侄女!”
听静安讲罢,李德裕不紧不慢地起身,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皇帝的意思。可郭将军被押入狱,我这里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奇怪。我即刻着人去探查一番,看看郭将军是否在狱中。想来你如今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在我这府上住下,也方便我们到时商量对策。”
静安也站起身:“大人肯施援手,静安无以为报。”
李德裕摆摆手:“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从来都是相互扶持,不必讲报答的话。”
静安摇了摇头:“我与郭李两家的交情无关,静安仅代表自己。大人此次相助,静安万分感激。若不嫌弃静安人微言轻,今后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还请大人尽管开口。”
“呵,”李德裕轻笑:“不要说什么人微言轻的话,对不同的人,你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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