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一念成悲一念成欢(VIP12)

郭奕如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只为了静安能平稳地在他肩头靠上一会儿。
“将军，”静安唤道：“我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郭奕如唇边含笑：“只要你不嫌弃南疆清苦，我们两人岂不是快活得很？”郭奕如刻意对静安隐瞒他的处境，只是不想给他再添烦忧。对于郭奕如来说，只有静安在他身边，他才真正的安心。
郭奕如以为，静安还是从前的静安，只知他，只信他。可郭奕如想对静安隐瞒的事情，静安早已知道。但他并未说破，仍旧随郭奕如一起，因为只有在郭奕如身边，他才真正的安心。
静安明白，在这朝局动荡的时代，与相爱相知的人相依相守要比活命更值得些。只是，静安是一个人也就罢了，郭奕如还有一家人，又该如何呢？
“我问的，不是我们两人，而是你。”静安又问道。
“我？”郭奕如不解。
“我恍忽听见，夫人她…”静安顿了顿：“将军可曾想过，以后郭桐，夫人，二公子他们，该怎么办呢？”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静安以为自己问题的水平太低，引得郭奕如不高兴；可郭奕如却是在想些其它的事情——越来越不被需要，和越来越无力支持正是他的无奈之处。一则，家中弟妹皆已长大，诸多事宜也有淮阳，李清帮忙料理，他也可不闻不问，或少闻少问；二则，南调实为流放，他也越来越无法顾及家中长短。既然无法顾及，不如索性离开，索性流浪，索性与所爱之人奔走远方。
“现下，我只想与你一起。”想罢诸多，郭奕如却说了这一句。
“现下？”静安按照郭奕如的语气，重复了这一词，正想问他刚刚在想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说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和将军一起。”郭奕如听后微怔，却见静安离开他的肩，做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不管遇到什么，我都和你一起面对。”说罢，静安缓缓伸出手，覆上了郭奕如抓着缰绳的右手。
郭奕如怔怔地盯着静安，注视着他的双眼，在他的眸中看到了错愕的自己，自己的身影，不断放大。
静安吻上了他的唇。
静安，吻了他。
和你，一起。
郭奕如忽然觉得静安长大了，只是短短的半年，就已经不再有少年时的羞涩娇矜。如今的他，却是能让人在他面前打开心扉的，能让人依赖的。
只是郭奕如不知道，这半年的时光里，他一直都依赖着静安。
可纵然他不知道，静安也不会而且永远不会启口，对他讲述他所不知道的这一段时光。
恍惚间，郭奕如忽然回过神来，只觉得吻着他的人，娴熟而老练。郭奕如才明白，面前的人不是长大了，而是变了。他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他却因着这变化而感到心慌。
郭奕如轻轻地推开了静安，想问他些什么，却始终问不出口。
在仇士良手上接走的静安，郭奕如只求他平安无恙，其他的，不在意也罢。可虽然郭奕如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他的内心里却始终无法真正不在意。静安在仇士良府上经历了什么，始终是郭奕如心里的一根刺，时间越久，扎得越深。
忽然被推开的静安有些手足无措。他瞧着郭奕如的反应，未免过于平静了些。难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不及当初了么？又或许，他知道了仇士良的事因而对自己感到厌恶了么？他这样做，难道郭奕如不喜欢么？
静安想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郭奕如也想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冷漠。可无奈，他们都不是擅长调情的人。但他们都知道，情感的变化，他们未曾共同分享的经历，是他们间感情的刽子手，是他们间信任的沙漏。
可越是假装，越是掩饰，就越会弄巧成拙。
“静安。”郭奕如叹了口气，一面唤着静安的名字，一面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最起码在当下，他期待着内心的静谧安定。
被揽入怀中的静安，靠着郭奕如起起伏伏的胸膛，感受着从郭奕如内心深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刚刚有些惆怅的心情也化开了——他突然有些想哭，不知为何，安安静静歪在郭奕如怀里的时候，总是让静安有一种想哭的心情。也许是因着他压抑了太久，也许是因着他终于等回了那个懂他爱他的人。
岁月婆娑，悲欢喜愁，过往的种种忧伤心碎，都在此时此刻释怀了。
静安知道，怀抱着他的人，是他今生今世都要追随的人；郭奕如也明白，他怀中的人，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
朝堂之上，武宗正襟危坐。
“上月大雪，被阻塞的官路既然都已经清理完毕，赈灾银粮也都已经发放下去，为何仍旧有民众暴乱？”
有一大臣持笏出列道：“朝廷所分发到各县之银粮，自工部接手直至县令县丞手上就已被克扣四至五成，再往下，恐怕所剩无几。”
皇帝听后皱眉，此时却又有一人出列，道：“徐大人本非工部，此事又如何得知？想来必是徐大人您妄加揣测，却不知工部办事一向勤恳，又怎会做出这等克扣银粮之事？皇上明察！”
此时坐在皇帝身边的仇士良嘴角微微勾起，伸手示意立侍在侧的小太监。小太监即刻会意，弯下腰，将仇士良从座位上扶起。仇士良一站，堂上登时安静下来。
仇士良向皇帝稍行一礼，道：“既然有工部克扣银粮的言论，便有可能确有其事。只是，暴民难平，再多的补贴也是无济于事。不如由官兵押解该发放的银粮到受灾各县，若再有暴民也可就地安抚。”
“嗯。”皇帝点了点头，抬眼瞧了瞧仇士良，道：“朕记得，当年怀化将军身边有个副将，就派他督办。”
仇士良府。
魏茗单膝触地，向仇士良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仇大人提携之恩。”
仇士良只是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道：“是皇帝自己想起的你，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必谢我。”
魏茗却依旧不起，坚持道：“倘或不是大人建议，皇帝也不会想到下官。大人帮衬，下官一定铭记于心。”
仇士良抬眼，放下了茶杯，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