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渐渐临近了末尾,只是天气却不见回暖一些,反而更加冷了。华谷立文这一日也只是懒懒的在家中,侧卧在榻上,叫敛袖随意拿了一本书来看,也不和人说话,敛袖也只是拿了针线,给华谷立文打着扇套。到了晌午,依旧是这般光景。
忽然外面有人传话,说是怀阳郡主来了,只说要和华谷立文一处去玩。敛袖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整了整衣服上因久坐而出的褶子,走到华谷身前:“郡主来了,你也应该起身整整衣服,把袄儿穿上才是,你这样只穿中衣像什么样子?”
华谷立文嫌着麻烦,又翻了个身,也不看敛袖:“屋子里又不冷,穿袄做什么?”
敛袖一跺脚,将华谷立文从榻上扶起,边忙边说:“那也要把外衣穿上才得体。”说罢便欲去取外衣。华谷立文连忙将敛袖拉住,道:“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有什么忌讳的呢?”正说着,只闻屏风后有人说道:“立文哥哥,你们玩什么呢?”
华谷立文松开手,起身出迎:“还是从以前一样,人还没到,声先到了。外面冷么?”华谷立文见淮阳郡主小脸和鼻尖冻得红红的,倒是另添了几分灵动可爱,伸手拉起淮阳的手,便捂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只觉得手中好似捂着一块冰,华谷诧异道:“这手怎么这么凉?可是又去搓雪球玩了?”
“没有没有。”淮阳摇着头,解释道:“今早出门时候,红香忘了拿手炉,我也懒得回去取,就直接过来了。”
“红香今日怎么如此大意?”
“罢了罢了,反正我来你这里也是一样的。”淮阳说道:“你刚回来这几日我都没有及时来看你,家中有事就耽搁了,父王也总不让我出门,我央了母亲好久才出来,你就让我在门口站着么?”
“怎么会?”华谷连忙陪笑,忙将淮阳往里迎,一边又对敛袖说:“去给妹妹准备个手炉暖上。”话音刚落,只见敛袖提着一个金丝雕花手炉走来,笑道:“还用你想着?早就备好了。”
华谷立文忙将手炉接来,在自己的手心上碰了一下,觉得温度刚好,便牵起淮阳的手,小心放在了她的手中。淮阳此时抬头端详华谷立文,觉得他身上穿的甚是单薄,便道:“我记得你有一件墨色的袄儿,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也不披上?”
“谁说不是呢?”敛袖埋怨着:“刚才我还叫四爷把袄儿穿上呢,谁料他还嫌热。”
一语未罢,只听床间极清脆的一声响,三人吓了一跳,皆不语。敛袖进去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大事,便出来安慰两人:“没什么事,倒是往日的一个花瓶,忽然就碎了。”
“好好的花瓶,怎么就碎了?”淮阳郡主问道。
“怕是外面临着窗,下面又烤着火,一冷一热就碎了。”敛袖一边又叫了几个侍女进来收拾。
“只是可惜了那一瓶干花,当年还是青容在园子里摘的,后来做成干花插在瓶里。”华谷见着散落一地的干花,才想起了当时的青容。
淮阳郡主见华谷神色有些恍惚,也不言语,心中暗暗想着,这次来再不见青容在身边,也不听敛袖提起,或是因什么事情留在大唐也未可知。如今想来,定是青容遇了什么事情,这花瓶碎了便是个征兆吧。
静安整日呆在须宁馆,没有事情可做,也没有人说话,只是歪在榻上,心中暗暗后悔当时郭奕如问他要不要人服侍的时候,他竟拒绝了,如今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而心中因青容的事还没舒缓过来,又是憋闷,又是难过的,竟昏昏地睡去了。
恍惚间,青纱厮磨着珠帘,屋中门窗紧闭,却好似又风拂过。静安竟看到榻上的青纱后有个身影,便起身朝那身影走去。离得越近,越觉得像是青容,静安便问:“可是青容么?”
那身影慢慢转过来,道:“公子。”
“青容!”静安万分欣喜,道:“你回来了?再不走了么?”
那身影却不言语,只是轻轻一推,便将静安推回到榻上,自己竟忽地消失不见了。静安想去追,可身子却动弹不得,只听见有人说话:“公子,我不甘,我走得不甘。”
”别走!青容别走!”
郭桐推门便听见静安低声叫喊着,忙入内室,只见静安闭着眼,双手却好似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
“静安,静安!”郭桐见静安满脸痛苦,样子有些吓人,只得喊着他的名字,抓着他的手,让他快些从痛苦的梦境中醒来。
听见有人喊着他的名字,静安才缓过神来,睁开眼,见郭桐正坐在榻旁,忽地明白过来,刚刚那竟是一个梦。
“我刚做了个梦,恐怕是说了什么梦话了吧?”静安起身。
郭桐见静安好了,才坐好,道:“还好只是个梦,我还以为你疯魔了呢,还是应该找个人来服侍,不然也不像个样子。”郭桐也不等静安说话,起身便将放在桌上的鸟笼拿到静安的跟前,道:“这是平日里我养着的八哥儿,我小时候就曾经养过一个,可是无奈它死了,哥哥只好又差人找了两只。我想着两只都在我那里,闲暇时对着说话也是极吵的,就拿来一个给你,正好可以解解闷。我给你挂哪儿好呢?”
“就挂在外室吧。”静安下榻,伸手接过鸟笼,便挂在了外室一处光线好的地方。
“这里好。”郭桐拍着手:“光线又好,又正对着我的暗香院。”
“若是这样,往后这须宁馆的八哥儿可要和暗香院的八哥儿对着说话了呢。”静安打趣道。
“这更有趣了。”郭桐掩着嘴,笑个不停。
“对了,”郭桐忽然又想起:“静安你多大,什么时候的生日啊?”
“我今年十五,正月二十一的生日。”静安忽双手抱拳,问道:“还不知道姑娘芳龄?”
“可巧了,我也是正月里的生日,我是正月二十八,不过我小了你一岁。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你就和我哥哥一样,叫我桐桐吧!”郭桐道:“我来了这么半天,你却连一口好茶也不给我吃,是什么意思?”
静安瞧着这一屋子东西,只当放置的还是从前在四方馆的茶,说道:“若是要好茶,还请往嵌月烹好,我们往暗香院去吃,若是你要在我这里,吃的就是普通茶了。”
“随你拿什么来给我吃,便都是好的了。”郭桐也不客气,只随意挑了个凳子坐下,往里瞧去。不多一会儿,静安便用邢窑的白瓷茶杯斟了一杯与郭桐。郭桐拿起茶杯细细观赏着,赞道:“看来你们在四方馆也过得不错,这样好的白瓷,就算是在我们家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静安这才想起,这屋子里的陈设,竟都是从四方馆中搬运过来的,忙问道:“只是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挪用了官中的东西啊?”
“没事,只是把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又搬了过去补上,也不算是挪用了。”
喝过茶,静安和郭桐又说了一会儿话,嵌月便来,说将军回来了,要二小姐和田中公子一起去用午饭。
“哥哥回来了?”郭桐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用午饭。”说罢,牵了静安便往墨池院去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