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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知心事怀中落泪

灯火明晰处 冰麒麟 2024-11-11 20:21
“须宁馆……”静安仰头看着牌匾,应着夕阳,就好像是他和青容站在四方馆的牌匾之下。
“静安,快进来。”郭桐推开门,催促着静安。
还站在门槛外,静安便已怔住。屋中陈设,恰如四方馆中的样子,正中央面对着他的桌案上的澄黄水晶熏香盏,两边雕花格子架上的玛瑙盘,青玉花樽,碧玉浮雕……如今槛外人还在,槛内人却已不在此地,生离死别,说来虐心。静安自嘲,如今不也是这幅寻常样子么?迈步进门。
“怎么样?刚才特意差人回四方馆把这些都搬过来了。还好,离得不远,转眼就都来了。”郭桐拍着静安的肩,期待着他开心的表情。
“这样啊……谢过将军了。”静安伸手拾起熏香盏,里面还是空的,风雪中从四方馆运到将军府,盏身都是冰冷的。放下熏香盏,静安又走向内室,伸手拂过椅子靠背上雕刻的图案,就如同第一天一样。
“将军有心了,权当是,对他的缅怀了。”静安也不看郭桐,只顾着眼前的那一丝一毫。
“我就知道,哥哥说了,你一定会喜欢的……”郭桐忽然停下了,因为她看到,静安眼角氤氲的泪滴。“怎么了?”郭桐跑上前去,掏出手帕划过静安的眼角:“你不开心了么?”
“不……这很好,我很开心。”
“你撒谎,你明明哭了。”郭桐仗着湿了一角的手帕不依不饶。
“哭,并不代表不开心,正如笑,并不代表开心。”静安扯出一抹笑。他忽然意识到,在郭桐面前,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让她担心。
“那我去告诉哥哥!”郭桐稍稍欠身,转身便跑出了门。
静安看着那身影跑远,稍稍安心。再细观屋中陈设,看到烛台上未燃尽的蜡烛,便想到深夜时,青容忍着倦意挑灯芯的样子;看到外室靠墙摆放着的木案,便想到青容扎河灯时的模样;看到雕花架子上搁着的青玉茶杯,便想到午后青容煮茶到昏昏欲睡,一时心中郁结,扯过一张绢纸,磨了几圈墨块,行笔如飞。
此时的静安,全神贯注着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字,却怎么也不会察觉到,窗外探出脑袋的郭桐,正注视着这一切。“写的什么?”郭桐试图看清屋中发生的一切,可是除了静安在写些什么以外,其它的却什么都瞧不见。 没过多久,静安便停下了笔,将绢纸攥在手中,推开门,左右看着,终于找到一处清净的地方,一口井。静安闭眼,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绢纸展开,轻声念道:“维开成内乱之元,飘雪点梅之月,惊心动魄之日,须宁馆罪安,谨以毫尖之墨,满园之芳,沁肺之凛,移步之苔,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夏幽佩兰之前曰:窃思少年自临人世,迄今凡十有三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未有人知而湮沦。而安得于言轻人微之间,孤傲清冷之晨,同衾而卧,相与共处者,仅一年四月有奇……”
郭桐在一旁听着,虽不知静安在祭奠谁,却明白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郭桐微微有些心痛,被祭奠之人,竟只有十三岁。
“拾剪而顿,烛光自胜;案前扶额,耳目自清;绢帛纹裂,傍月自修;漏夜身冷,思尔则被温……若尔常伴,时有乡音,乡愁可解,今再不闻乡音,何解?自叹曰:此生再无人可解。”郭桐以为,一般的祭文念到这里也应该尚飨了,却只听静安继续念道:“天地之苍茫兮,乘鲲鹏以展扬耶?玉瓣沁雪之幽幽兮,捧香脂以浸染耶?清风扫落梅之簌簌兮,拢衣袖忍弃之于灰尘化雪耶?银炭生暖之噼啪兮,掩面摇扇以散青烟耶?来兮住兮,君其来耶!”跟着静安嗓音哽咽,郭桐心里也不舒服了起来,一般是被静安所感染,一半暗暗较着劲,郭桐心中实在憋不住,正欲跑出来,却停了,看着静安将那篇祭文烧成灰烬,飘落井中,又在地上抓了一把雪,也撒入井中,自言自语道:“就只有这些了,一把灰烬,一捧残雪。”
“多少上柱香吧。”一个声音在静安的耳边响起,郭桐见那来者,倒是把头往回缩了缩。静安闻声抬头,却见郭奕如就站在他身边,手中捏着一炷香,道:“青容,是无法大大方方安葬的,我已经差人将他葬在城外。回来正巧碰到你在这祭他,喏。”说着,把手中的香递给了静安,静安双手接过,点了香,朝着井口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雪中,不一会儿,香头的点点火星便化作一缕青烟,散了。
“静安,”郭奕如一手搭在静安的肩上,道:“别不把这里当家,藏着掖着,多累啊。”正说着,郭奕如突然扬声道:“郭桐!你给我回去!”
藏在墙边的郭桐吐了吐舌,她知道每次郭奕如叫她全名的时候,都是严肃正经的。哥哥毕竟是个军人,只是将军一般人都惹不起,更何况严肃正经的军人呢。郭桐虽还想看,但是也只能灰溜溜地从后面绕着回去。
“将军……”静安有些不知如何,有些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却只能说句“我很好,无需担心。”然而就是这一句话,还未等他说出第二个字,郭奕如却一把将他拥入怀中,道:“别说你很好,我都听腻了。你明明才十五岁,怎么说起话来像是二十五岁一样?该撒娇的时候就撒娇,你就是个孩子。”
静安远没有郭奕如高,头埋在郭奕如的胸前,这样暧昧的姿势让静安不禁有些脸红,可听了郭奕如的话后,他却再也没有心情害羞了。
郭奕如只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襟渐渐湿润,微微皱眉,有些心疼。枉死的青容是个孩子,静安,也是个孩子,也需要一个依靠。过了一会儿,怀中人啜泣的节奏平复了一些,郭奕如又道:“屋子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来重新收拾。”
“不必了,将军。”静安离开郭奕如的怀抱,道:“须宁馆,我很喜欢。”
“对了,我安排了几个照顾你的人,她们现在正收拾着呢,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谢将军好意,不过……她们就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行,那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走了。”将军临走时,回身看了一眼那口井,轻叹了一声。
斜阳薄暮,仇士良府邸。
“来了。”仇士良端坐着,观摩着面前的一局棋,手指摩挲着一枚黑子,对门口站着的人硕道。”
“大人。”御守微行一礼。
“你来看看,黑子虽是先行,如今却也是进退两难,可见,先动手,不一定就掌握先机。还是白子机智,静观其变。”仇士良无从落子,便随意的将黑子放在棋盘上的空缺处。
“可一旦事成定局,无论白子再怎么静观其变,其倾覆也是无法逆转之势。”说罢,御守将仇士良刚刚落下的黑子向左移了一格,霎时间,白子满盘皆被困住,无法动弹。
“哼。”仇士良一拂衣袖,便进了内室,御守则紧随其后。
“嗯……”御守十指扣住了桌沿。
“皇帝死了,我们重新扶植哪一个呢?嗯?”
“啊嗯……一切……皆…皆由大人…大人安排……嗯……”御守弓着背,努力的将话说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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