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花香混沌枕上人

仇士良走出大门后，众人才放松下来，说笑的说笑，回房的回房，散步的散步。
华谷急急地走到静安面前，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关心道：“你没事吧。”
静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软下身子来，说：“没事。”
“回去坐一会儿。”华谷拉了静安往听雨轩走，青容敛袖在后面跟上。
“那条发带，真的不是你的？”华谷有些疑惑，刚刚发现昨晚静安弄丢了一条发带，今早偏偏仇士良就捡到一条，如果这发带是静安的，他不认也许有他的道理；若当真不是静安的，那这一条又是谁的？静安的发带又是被谁捡去了呢？
静安没有一丝迟疑：“那条发带真的不是我的，现在，我却不知我的那条在哪。”
“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华谷道：“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条发带而已。”
“可是方才那个公公着实可怕。”静安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下颌，似乎刚刚的事意犹未尽。
华谷听了，想起在船上得的那本册子还没有给静安看过，可转念一想，或许静安也不喜欢这些讨好奉承的工具，也就作罢，只得粗略的说道：“那个就是内监千岁仇士良了。”华谷将静安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四周看了看，方凑近静安耳旁说道：“虽是个宦官，可权力却大得很。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静安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诧异。
他已经猜到。
或许是在仇士良进门，众人伏地高呼“千岁万安”时，或许是在仇士良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四目相对时，他已经猜到，仇士良手中的权力，一定比他的官阶要大，而且，是大得多。
侍从们将昨夜的落花都扫走后，有人挨房挨户地通禀：“怀化大将军来领各位各处观光游玩。”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终于出发了，逛了庙宇道观，还逛了城中的集市，道路两旁有些人带着孩子，指着这些遣唐使道:“这些就是东瀛人，跟我们是一样的。”又指着旁边三三两两的外国商人，道：“这些是西方国家来的，长得跟我们不一样。”小孩子看了看，顽皮的伸出手去抓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的络腮胡子，那人哈哈大笑，用身上的匕首割下一缕卷胡子给那孩子玩去了。
中午过后，东市和西市的各类店铺才开张，街上的富贵夫人也带着身边的侍女出来闲逛。绢扇轻摇，绫罗浮动，满街的香气。
青容忽然凑到静安身边，小声问了一句：“公子，这边男子怎么也化妆？油光满面的。”
“还好啊，你觉得不好看？”静安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大唐的人都很讲究的样子。
“好看到是好看，”青容皱眉道：“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看他们都是这样的，见多了就不怪了。”
“可是，昨晚那个将军就不是啊。”青容反驳道。
静安想了想，好像真的是如青容所说的一样，这个将军却又不同之处。
静安和青容路过一家女子成衣店，青容见里面花花绿绿的便要进去，只是青容觉得不妥，却也拗不过青容，便也进去了。一只脚刚踩进门，店家便迎上前来：“这位公子是要看看什么？”
静安只觉得脸颊发热，也不敢细看，只是青容人事不懂，一个劲的指指点点：“这一件真美。”
静安顺着青容的手指望去，是一件摆在展台上的衣裙，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对襟上绣的牡丹特别传神。
“这位公子可真会看。”店家笑道：“这件衣服裁剪虽是无可挑剔，但对襟上的牡丹却是画龙点睛之笔。这朵牡丹可是出自怀化大将军之妹之手，这才使这件衣裙成为本店的上品。”
青容细细看去，忽然道：“公子，你瞧，这牡丹和将军衣襟上的多像？”
“你怎么好像很在意那个将军似的？”静安问道。
青容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嘟着嘴道：“公子，青容被你问住了。”
静安心想，怕是这个将军，真的有吸引他人目光的魅力。
“只是这怀化大将军身份如此尊贵，他的妹妹自然也是骄傲的，又怎会随意展露自己的绣品呢？定是店家你胡乱说的。”静安有些疑惑。
店家平白无故遭人怀疑，自是有些生气，只是见静安面生，恐不是本地人，便耐心的解释给他：“这个，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静安来了兴致，追问道。
“这个故事，和当今颖王有关。”店家故作神秘。
静安却笑笑，道：“您这样一说，我倒是大约猜到了。”
在成衣店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店家讲得绘声绘色，给青容讲得心满意足。静安却觉得有些闷了，谢过店家，拉着青容便出了门。
花枝招展的女人渐渐多了起来，身姿轻盈曼妙的男人也不少。
“好香。”静安暗暗赞叹道。
“别再往前走了，那是花街。”
静安闻得有人如此说，便往声音那边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长袍，腰中长剑，手中端酒，一肩倚墙，竟是怀化大将军，郭奕如。郭奕如右脚蹬地，身子便挺直，走到静安身前。
“将军怎么在这里？”静安行了一礼，诧异道。
“防止有遣唐使误入这里，我是在这里把关的。”郭奕如随意答道。
“看来将军是来抓我的了。”静安玩笑道。
郭奕如听后，却只是笑。
“你昨晚睡得如何？”郭奕如抿了一口酒，唇边带着友好的微笑：“桂花可是落了一地。”
“昨晚睡得甚是安稳，听说将军在静安住宿上还费心思了，多谢将军。”静安又行一礼。
“不是说过不必如此见外么？”郭奕如道：“北边的那间怕是冬天会冷，这也快入冬了，正巧听雨轩空着没有人住，就把原本分到北边角上的人调到了听雨轩。”
静安揣摩着郭奕如言下之意，很简单：不是专门为他调的，不管是谁被分派到了北边那间，以郭奕如的性子，都会把他们调到听雨轩的。不是单单为了静安。
想到这儿，静安竟有些失落。
“今早仇士良去了？他可有为难你？”郭奕如又忽然问道，扯开原本的话题。
在说到“为难”二字的时候，郭奕如的声音明显地降了温。
“今早公公是来看我们了，公公并没有为难我。他跟人感觉好像对谁都是那个样子的。”虽然嘴上如此说，但静安知道，既然郭奕如如此问他，便说明他已经知道早上的事情。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我还担心你不习惯，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郭奕如仿佛松了口气。
“将军未免对我们也太细心了。”静安戏言道：“我以为将军应当是运筹帷幄的人，没想到如此亲民。”
“呵，”郭奕如轻笑：“毕竟第一次负责接待外宾，多少有点兴奋。不早了，该回去了。”郭奕如忽然话锋一转，和静安一道回去集合。
路上，郭奕如忽然发话：“今天没怎么看见你，逛得不好么？”
“不是，”静安解释道：“在一家成衣店绊住了脚，青容要听故事。”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青容。
“哦？什么故事？”郭奕如也有些好奇，问道。
“听说，将军有个妹妹？”
“哦，她呀。”郭奕如回忆道：“她和你一边大，故事可多着呢。有时间一一讲给你听。”
静安瞧着郭奕如一脸作为兄长的幸福，便忍不住带有些打击般说道：“只怕将军知道的令妹的故事，还没有市坊间流传的全吧？令妹恐怕是和活泼的人。”
“真是让你说着了。”郭奕如摇摇头，有些无奈:“她实在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