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十四、《君子如玉》

永安城外，圣哲大营。
“报。”周伟奇正站在主营内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沙盘，遥遥便听见传令官大喊着跑了进来。
“报告将军，永安首府粮草被烧。”那身着暗红衣裳的传令官满头汗水，入帐还没来得及跪下，便急急地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周伟奇大惊失色，扶着檀木栏杆的手微微颤抖。
永安首府的粮草库被烧，那就意味着三十万大军将面临断粮的危险，现下再从其他城池押运粮草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周伟奇跌坐在座椅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坐在那里，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晟宣的军队能轻易避开久别哨岗，又能轻易绕道永安城内呢？莫不是城内有奸细？
想到这里，周伟奇忽然想到了永安首府的主簿，沈思友。他知道，沈思友是未央旧臣。可是，未央的旧臣怎么会帮助晟宣呢？周伟奇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的一双眼睛忽然蒙起了雾气，仿佛正阻止着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报。”忽然帐外又传来了一声遥遥的通报声。
周伟奇瞬间苍老的眼睛没有转动，似乎已经不想再听见关于前方战事的种种。
忽然，帐帘被掀了开来。周伟奇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不是兵士厚重焦急的脚步，而是从容镇静的步伐。周伟奇微微抬眼，却见迎面走来一位青衣玉冠的男子。
“将军。”那男子行了一礼，十分恭敬的唤道。
“魏公子？”周伟奇惊讶的站起身来，他没想到，原本应在伽蓝帝都的魏思齐竟然来到了永安前线。
“陛下有旨，令不才来辅助将军。”魏思齐说的谦卑有礼，虽然他最近很得慕容映瑄的器重，但也从不恃宠而骄。
“公子能来便是极好。”周伟奇连忙上前作势扶起了魏思齐，他原本就与左相魏靖宇是多时好友，对这个世侄也是青眼有加。前些日子方知魏思齐乃是四公子之一的安陵君，便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不知公子听说没有，方才来的战报，永安首府粮草被烧。”周伟奇半点不敢耽搁，连忙询问道。
“已有耳闻。”魏思齐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现下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不过五日。”周伟奇心中细细的算了算，郑重的答道。
“五日即可。”魏思齐转头看着帐中的沙盘说道，“刚传来的消息，永旭已答应与我两国结盟，这所缺粮草可先从永旭运来。”
“我不仅担心粮草之事。”周伟奇如实地说道，“晟宣军中似乎藏有神人，能出其不意潜入永安城内。我方才想，是否是永安城内藏有细作，但这发生的一切，与久别哨岗太过相似。”
听了周伟奇的话，魏思齐没有急着接话，而是低了头看着沙盘出神。高耸入云的久别山旁插着红绿两色的小旗，红色代表圣哲，绿色代表晟宣。显而易见，晟宣占住了久别山唯一的出入口，似乎是想阻断来自永旭方向的增援。
“只是烧掉粮草库，而不是直接带大军绕进永安城，那就说明，那是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且不能供大军出入。”魏思齐语气沉沉的说道。
“且那人还知久别山的暗道。”魏思齐看着沙盘上的久别山说道，“永安城曾是未央国的属城？”
“正是。”周伟奇点了点头，二十年前，还是少司马的他便跟随圣明先帝一同征战未央国，对那段历史很是熟悉。
“有意思。”魏思齐忽然笑了笑，转过身来看向周伟奇说道，“将军方才说，晟宣军中似有神人。那神人可是对这里的地形山势十分的熟悉？”
“正是。”周伟奇想起先前的几次战役，晟宣的军队似乎都能预测到圣哲的兵士藏在哪个掩体里，总是十分容易的便识破了他们的伪装，这也是为什么这场战打的这么艰难的原因。
“那就对了。”魏思齐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个神人恐怕就是那位死不见尸的青獠将军了。”二十年前，魏思齐还是刚落地的孩童，却也在日后听父亲提起过，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有人看见青獠将军只身救走太子寒露，最后大军追去，却只见到寒露一人在慕雪峰下已经僵硬的尸身。
“你是说，青獠将军没有死？”周伟奇心下一惊，他虽然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他是见证过二十年前那场杀戮的人，他亲眼见到青獠将军受了重伤，虽是未在慕雪峰下找到他的尸体，但慕雪峰严寒，也是难以活命的。
“将军不如亲去前线一探究竟？”魏思齐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眼神中却显现出嗜血的光芒。
他看着沙盘，忽然伸出手往某处一指。周伟奇顺势望了过去，那是一处低矮的山峦，说是低矮，是因为和久别山相比，它实在不值得一提。这座山就在永安大军的右后方，但蜿蜒而前，一直延续到晟宣境内。此时山的尾部，正巧在晟宣大军的身后。
“大约十六年前，久别山发现了玉石矿。”魏思齐指着那座山峦说道，“当时永安城的都府为了献媚先帝而下令弃农挖矿，誓有超过执归城的念头。但那个玉石矿越挖越远，出产的玉石却大多品相不好。首府十分恼怒但却不愿放弃，便下令一直往前挖掘，势必要把整座山都挖空来。饶是这首府坚持不懈，最后竟真的将山峦挖通了。可待那挖矿的工人一看，那尽头发出的些许亮光，却是挖到了晟宣的地界。”
“那首府接到禀报，心下大惊，害怕引起两国交恶而下令封了洞口，全当没发生过这事。”魏思齐嘴角弯了弯，继续说道，“永安城偏，这件事还真得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被混弄了过去。”
“公子的意思是，可以借用这条矿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绕道晟宣的身后？”周伟奇忽然恍然大悟的叫道。
“我来永安城之前，便派人暗中去寻访了这条暗道。万幸的是，这条暗道还可以使用。”魏思齐点了点头。
“今日夜里，还烦请将军带十万人正面佯攻，再留十五万兵士随我进入暗道直捣晟宣后背。剩下的五万人，留三万围在军营周围鸣起战鼓彻夜不停，山呼海喝，吟声造势，混淆视听。再留两万以备不时之需”
“青国与圣哲三十万兵士已进入永旭，郡主飞鸽传书与我，可从南边夹击。”周伟奇忽然十分的振奋，他立即说道，“永旭的军队随时准备与永安大军里应外合，烟火为信。”
“将军。”魏思齐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些，他望着周伟奇，眼中有必胜的决心。
“永安城能否保住，便要看今晚一役了。”
永旭国，千禧宫。
原本宽敞的千禧宫，此时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莫璟瑜站在阶下，右边站着赵鹤彬，前边立着永旭国的大司马郑英东。慕容云卿昨日一早便出发去了夜璃国，此时已不在鹿鸣城内。
“今日巳时，烟火为信。”莫璟瑜拿着手中一条细细的纸片喃喃念叨，那是方才从信鸽身上取下的信件。
“看来，魏公子已经到了永安大营了。”赵鹤彬点着头说道，前几日便接到了慕容映瑄的竹简，说是会派魏思齐先入永安大营。
“英东。”莫璟瑜对着面前永旭的大司马说道，“我带两国兵士与永安汇合共伐晟宣，你就带着永旭的军队往西抵住芮姜的冲击，绝对不能让他们与晟宣汇合。”
“是。”郑英东点头应道，他是永旭端和帝面前的旧人，昔日里受过端后的提拔和照拂，现下先君薨逝，莫璟瑜虽是青帝，但也不出所料的获得了他的支持。
“今夜，将靳岳困在府里，可不能让他出府一步。”莫璟瑜忽然笑了笑，似乎对靳岳很是不信任。
“不让永旭充当先锋可是郡主答应的。”莫璟瑜忽然狡猾的笑了笑，“寡人可没有答应。”
永旭与青国的边界。
宽阔的官道上，有一辆缀着黄金璎珞的马车正片刻也不停歇的飞驰着。慕容云卿表情凝重的坐在车内，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紧紧地扣住了马车的窗棂可就是不让停下。快入夜了，他们已经快到永旭与青国的边界了。
穿过青国的国土，到达海港，再坐船取道鹰落峡，便能到达夜璃国的都城晚明城。来永旭的路上便已传书玄文殊，待在永旭的这两日也收到了玄文殊的回信，说是会在远明港等候。平日里若是要穿过青国到达晚明城，怎么也得二十几日的功夫。而慕容云卿一路上持着莫璟瑜给的令牌，行走官道畅通无阻。只用了差不多两日的时间，便从永旭到了青国境内。
“郡主，马儿吃不消了，是否换马赶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赶车人在外边问道。
“换。”慕容云卿强忍着不适说道，“一定要抓紧时间，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