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王府的偏门处,云端伸长了脖子往街上探去。方才来了一个小厮,说是来替魏公子传话,让她在偏门等候,可都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人影,府中最近因为王妃中毒都忙得不可开交,真不知道这魏公子是真的有事还是拿她寻开心呢。
正当云端抿着嘴不耐烦时,马车奔来的声音由远至近。云端看着那辆马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侍从她从没见过。那侍从待马车停稳便急急地下了车,手里还持着马鞭,看见云端站在那儿,便急忙上前去。
“姑娘可是郡主的侍女云端?”
“正是。”云端觉得奇怪,看那人着急,也没多问什么。
“公子,我们到了。”那侍从听了云端的话,反头朝着车里低声喊了一句。
车门开了,云端踮了踮脚,正好看见魏思齐的半张脸,苍白苍白,倒是叫她吓了一跳。
“云端,扶我下来。”魏思齐看见云端,艰难的笑了笑,可眉头紧锁,一看就知道是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云端听闻,急忙上前去伸手将魏思齐搀了下来,魏思齐的右臂一片血污,云端吓了一跳却不敢声张。魏思齐从腰上解下了钱袋递给侍从,言语中尽是严肃,“我说的话还望各位记住了。”那侍从也不敢再说什么旁的东西,只是连连点头,拉上马车头也不敢回的走了。
“从没见过公子这样凶的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端忽然说了一句,倒是将魏思齐逗笑了。
“小丫头,当知为时用事。”魏思齐靠在云端身上,大概是实在没了力气,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嘱咐云端将他搀扶进去。
因着镇国王妃中了毒的关系,镇国王府的仆从们基本上都去了王妃的院子伺候。云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魏思齐,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阻碍。云端将魏思齐安排在了观雪阁的偏院,扶他躺下时,魏思齐双眼紧闭,已是没有知觉了。
安顿好魏思齐,云端连忙跑了出去,此时慕容云卿应当在南苑和医师商量药方的事情,云端想也没想便往南苑跑去。
“小姐。”云端喘着粗气跑了进去,正巧看见慕容云卿立在那儿和张泽庭对药方。
见着云端火急火燎的样子,慕容云卿的心不自觉的提了上来,“怎么了,是不是母亲出事了?”
“不是夫人。”云端站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是魏公子。”
“魏思齐?”慕容云卿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他怎么了?”前几日听闻魏思齐要去天山寻找惑心蛊的解药,不知道现下怎么样了。
“魏公子现在就在观雪阁的偏院。”云端望着慕容云卿有些焦急的说道,“公子受了很重的伤却不想声张,云端没有办法,只能跑来找小姐了。”
“你说什么?”慕容云卿一惊,手上的书册掉在了地上。
“郡主莫慌。”张泽庭低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对慕容云卿说道,“下臣马上去看看。”说完便转身回了内室取了药箱。
云端在前边引着路,慕容云卿皱着眉头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张泽庭跟在后面也是不敢言语。不一会儿便回到了观雪阁,偏院的门被推开,慕容云卿急急地走上前去。魏思齐还在昏睡,右臂上的血迹早已凝结变成了深色的血块,看起来格外骇人。
“郡主请让一下,下臣立马为公子诊脉。”张泽庭走上前去,慕容云卿让了开来,看见一旁立着的云端,不由得心中疑惑。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门厅处的仆役来报,说是有个小厮来找云端,云端心下觉得奇怪就出去看了看,只见那小厮面生的很,便不由得心中疑惑,但那小厮见我出去,便急急地上前与我说,他替魏公子传话,说是公子有要事需我在偏门等候,不可知会他人。我想着公子从没有这样急过,一时心下好奇便去偏门候着了,却不料等来了公子,却是这幅模样。”云端说着说着有些哽咽,毕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孩子,看见满目的血污也是害怕。
“行了。”慕容云卿摸了摸云端的头,“等会他醒了,我亲自问他便是。”
“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公子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张泽庭把完脉,返头对慕容云卿说道,“我先给公子止血清理伤口,待会写个药方着云端去抓了。方才听云端说公子不想告诉太多人,定是有什么原由,那就劳烦云端一手置办,不要托于他人了。”
慕容云卿听完张泽庭说的话点了点头,吩咐了云端几句,张泽庭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云端,云端福了福身便跑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看着云端跑出了门,这时慕容云卿才返头问道。
“郡主过来看。”张泽庭忽然神秘的笑了。
慕容云卿走近了些,却看见张泽庭指了指魏思齐身边的一个包袱。那是个不大的包袱,此时里面的物什漏出了一角,有一抹绿色透了出来。在慕容云卿疑惑的目光下,张泽庭伸手将包袱取了过来,一打开,先是将慕容云卿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人类的头骨,露出阴森森的光泽。可那头骨的天灵盖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绿色的植物,柔软的一小株,却尽显诡异。
“这是什么?”慕容云卿望着那株绿茵茵的植物问道。
“此草名唤罗芷藤。”张泽庭解释道,“下臣早前曾在一偏方上见过,说是能解人间百毒的奇药。植于人骨,吸人精血而生,方才有治愈奇效。”
“能解百毒?”慕容云卿忽然又想起魏思齐与她说的天山幽谷洞中能解惑心蛊之毒的解药,这么说来,他竟是真的寻到了。
“魏公子真是对郡主情深意重,知道王妃身中剧毒寻此解药,下臣愿意一试,说不定真能有回天之术。”张泽庭难掩兴奋的说道。
“你说什么?”慕容云卿听到张泽庭的话不由得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这罗芷藤也能解我母亲的毒么?”
“正是。”张泽庭确定般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为何慕容云卿的眉头越皱越深。
“等等。”慕容云卿忽然说道,“等等。。。。。。”
“郡主怎么了?”张泽庭有些疑惑不解,“王妃危在旦夕,郡主还在犹豫什么?是否不相信泽庭的医术,若是这样,亦可叫太医院的其他医师一同诊治。”
“并非如此。”慕容云卿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
“不管如何,你先将公子医好,一定要保住他的胳膊。”良久,慕容云卿才像放弃了什么似的舒了一口气,“只是那罗芷藤先不要动,等公子醒来再做打算。”
是夜,观雪阁的偏院还亮着灯。慕容云卿屏退了下人,坐在魏思齐的床边愣神。魏思齐还没有醒来,早些时候张泽庭过来换了药,说是公子身体好,虽是受了重伤,但只要悉心调养就可以痊愈。慕容云卿看着魏思齐沉睡中的脸庞,脸一偏,便看见他床头放着的罗芷藤在昏暗的灯光中似乎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云卿忽然猛烈的甩了甩头,她看着魏思齐的脸微微的叹了口气,“我不能。”
“小姐,小姐不好了。”又过了几日,慕容云卿正在书房看书,云端的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慕容云卿眼皮跳了跳,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她扔下书,慌忙的跑了出去,正巧撞见了正要往里面冲的云端。
“小姐不好了,夫人不行了。”云端一边哭着一边拉着慕容云卿的袖子说道。
慕容云卿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母亲的卧房的。一进门去,只见父亲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侍女仆从站在角落里也在偷偷的呜咽。慕容云卿呆在那里,屋内气氛压抑的嚷人喘不过气来。
“泽庭。”慕容云卿望着床边正在给明忆寒扎针的张泽庭急急地问道,“我母亲怎么样了。”
“回郡主,毒已入心脉,怕是不好了。臣下不知郡主到底在犹豫什么,现下再不用罗芷藤,再过一会怕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王妃了。”张泽庭满脸是汗的对慕容云卿说道。
“可是我。。。。”慕容云卿有些紧张的后退了两步。
“郡主,不可再犹豫了。”张泽庭提高了声量。
“云端。”慕容云卿紧皱着眉头,忽然喝道,“去偏院,把东西取来。”
“啊?”云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快去啊。”慕容云卿提高声量说道,言语中像是极力想要压抑住什么似地。
“是。”云端慌忙应了下来,赶紧跑了出去。
“卿儿。”慕容魅桧不解的看着女儿的失态,心下虽因妻子的病情十分的担忧,可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父亲。”慕容云卿终于忍受不住趴在慕容魅桧的怀里哭了起来,有什么罪责让她一个人来受就好,与他人无关。
“公子,公子您不能进去。”云端的声音传来,慕容云卿的心咯吱了一下。
因为及时服用了罗芷藤,明忆寒的病得到了缓解,虽是不能完全清除浅秋草的毒,但也去了七八,现下已经醒了。那日回去,慕容云卿觉得心中有愧,便没有在观雪阁居住了,搬到了南苑的偏室,还吩咐了云端,没有她的允许,不见任何人。慕容魅桧和明忆寒去了东泉宫,说是那里的温泉有利于明忆寒的病痛,张泽庭也跟着去了,临行前叫了几个太医院的医师过来,面上说是这些日子慕容云卿为了照料明忆寒偶感风寒需要照料,实则是为了重伤的魏思齐。
魏思齐冲进来的时候,太医院的几位医师都在,说是为了来向慕容云卿上报一些养生的方子便来的格外的齐。魏思齐怒气冲冲的撇开了云端冲了进来,倒把各位医师吓了一跳。
“魏公子,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乱跑啊。”说话的是太医院的老首席,宋大人。
“若我再不来,怕是要被瞒上许久了。”魏思齐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慕容云卿。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我带回来的东西呢?”魏思齐急行了几步,立在慕容云卿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像是在质问。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何还特地来问我。”慕容云卿低了头,并不敢看他。
“我要你亲口说。”魏思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言语咄咄逼人。
“我用了。”慕容云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日我母亲。。。。。。”
“啪。”声音在空旷的内室响起,显得格外的刺耳。
“魏思齐你干什么。”云端作势就要冲过来,却被慕容云卿抬手制止。
她抬起手摸了摸红肿的右脸,有些疼,却又麻的她感觉不到全部的疼痛。她忍住眼泪看着魏思齐的脸,她看到了藏匿在目光深处的那丝愧疚。但是她却笑了,牵扯到了右颊,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你打完了就回去吧。”慕容云卿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说完她便离开了,云端跟在她的身后,只留下一室的医师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