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十一、《天山之难》

圣哲的神域，雪顶天山，因其高耸入云而常年积雪，且其为日出之地，在宗族传说中一直被视为神圣的存在。平日里，山脚下也有重兵把守，不许牧人放牧，农人伐柴，只许太医院的医侍上山采集药材。
此时，有一位白衣的公子在山脚下勒住了疾行的骏马，将一枚通行的令符交给了守山的将士，那守山的将士仔细的辨认了一会，随即将令符还给了白衣公子，又退了一步弯腰行了一礼，那公子也无多言，道了一声谢，挥袖喝了一声，骏马嘶鸣一声，朝天山深处跑去。
魏思齐因着信上所说，也不敢惊动许多人，便孤身一人来了天山。可这信中所说的幽谷洞却遍寻不到。正当魏思齐有些焦急的时候，忽然，白茫茫的雪地中竟凭空冒出一些血红的花朵来，娇艳欲滴，在这白雪皑皑之地显得格外惹眼。魏思齐心中疑惑，定睛一看，这花儿像是在为他指路一般，沿着一条线路蜿蜒而生，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魏思齐心中警觉，左手牵着白马，右手握紧了腰中的佩剑，沿着花儿指引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那花儿一直蜿蜒入山洞之内。魏思齐停在了那儿，向洞里探了探，那洞却一片漆黑看不清内部如何。魏思齐拍了拍骏马的脖子，独身一人试探着走进了山洞。那花儿一直向前，却在这黑暗的洞中散发出红光，如同烛灯一般。这洞越走越深，却格外的幽静，想来应是信中所言的幽谷洞不会错了。
又行了一会，眼前忽然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厅，那石厅的地面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看起来就像是大理石地面一样光滑。先前引路的花儿自入厅处转了一个圈，沿着石厅的边缘层层叠叠的开放，要不是此处幽暗诡谲，那也是绝好的盛景。可此时这盛景，却让魏思齐更加紧张起来，他的右手握在剑柄上，利刃已经出鞘。
他皱着眉头，看着石厅中间的异景。
那石厅中央的地方，竟坐了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穿着鲜红的衣裳，赤着双脚跪坐在寒冰铸成的地面上，却不觉寒冷。她的面前有一丛搭建好的象塔，孩子嘴里似乎哼着什么愉悦的歌曲，正在全神贯注的搭着塔尖。魏思齐定睛一看，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那象塔方才被他看清楚，竟都是，人的头骨所制，仔细辨认应知已是有很长的年岁了。
“你是谁？”正当魏思齐越发感到诡异的时候，那女童忽然侧脸与他说话，声音糯糯甜甜，说完，还发出了幼稚的笑声。
“你又是谁？”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安陵君都不免处处小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问道。
“明明是我先问你，你为何却反过来问我呢？”女童似乎有些不满，歪了头，将魏思齐定定的望着。
“噢，我知道了。”还没等魏思齐回答，那女童却径自的笑了起来，“你是来找这个的是吗？”说完，女童从身边拿出一个骷髅头，只见那骷髅的天灵盖已被削去，颅内似乎被填充了泥土，有一束碧绿的植物长在那里，在满室的红光中格外引人注目。
“该不会这就是信中所说，可以解惑心蛊之毒的解药吧。”魏思齐在心下默默念叨。
“可是，这就麻烦了。”那女童看了那翠绿的植物一眼，又笑着侧过头重新将魏思齐望着，“有人与我说，若是有人来取这罗芷藤，那就。。。。。”女童故意停顿了一下，忽然将那盛着植被的骷髅放了下来，站起身来，那身量小小的，还不及魏思齐肱骨高。
“那就，留下做我的玩具啊。”女童提起袖子，指了指先前她坐在那儿堆砌的象塔，“你看看，我这骨塔还少了一块骨头。”女童稚嫩的声音在石厅里回荡显得格外的阴森，“你愿不愿意，用你的骨头帮帮我？”
魏思齐还没反应过来，那女童竟快速的冲了过来，他下意识的用剑一档，只听见嘭的一声，魏思齐竟被女童冲过来的戾气撞退了几步。那女童落在离他十步之远的位置，看了看自己被划了一个小口子的手，不满的嘟囔了嘴，可那伤口却没有鲜血流出。
“这是什么怪物？”魏思齐心下大震，之前从未听人说过天山之内还有这么诡异的地方，看来送信的人是料到他会孤身前往，也是想叫他有来无回了。
“喂，别分心啊。”女童诡异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魏思齐反应不急，被女童一掌击中，被拍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咳咳。”魏思齐猛地咳嗽了几声，唇边有鲜血溢出。
“啧啧，这么弱？”女童站在他的面前仰视着他，语气中净是不屑，“不知为何你这般好欺负，那个人却向我千叮万嘱的要我注意，还真是小题大做。”
“什么人要你在这里等着我？”魏思齐伸手封了自己的几处穴位，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现在还不能出手，说不定会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我又不是专门在这里候你。”那女童竟不屑的撇了撇嘴，“我在这待了许久，我都记不清楚了，喏，你看见那边的那块青色的大石头了没有，我每过一日便在那石头上刻下一横，可是这洞里没有白天黑夜，也不知怎样算一天，便由着性子数，那块石头重重叠叠的被我都快划出了窟窿，想来，应是过了许多年了。”
“为何你一人在这里待了这么许久？你的家人呢？”魏思齐一边转移着女童的注意力，一边却在寻找着破绽，还好，这女童看来不仅是身量似孩童，看来这心思，也与孩童无异。
“很久之前师傅还会来看我，可是。。。。”女童说着很是委屈，“可是后来忽然就不来了，我一直等啊等啊，可是等了很久，师傅还是没有来。可是又过了很久，有一个年轻的叔叔过来，将这罗芷藤交给我，说是师傅已经不在了，让我好好守着这东西，等着拿这东西的人来，若是将那人杀了，他便接我出去。”
“那你为何不自己出去呢？”魏思齐看似不经意的偷偷挪了挪位置。
“我出不去，一直，都出不去。”一边说着，女童竟来伤心的哭了起来，那眼泪掉在冰面上竟来开出了一朵朵的红花，看来，之前给魏思齐引路的那些花儿也是这女童的一部分。
按这女童的说法，她应当是很久都没有出过这幽谷洞了，却一直都是孩童的模样这不竟让人觉得奇怪。魏思齐忽然想起，曾经有术士豢养花侍，便是找来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先用圣水净身，再放干全身的血脉，喂以秘药。这秘药可有让花侍童颜永驻的效果，就像将时间禁锢一般，孩子不仅身形相貌不再变化，连智力都不再成长。一般这样的花侍都会为术士所用，应该也就是这女童口中所说的师傅，她出不得幽谷洞，大概也是她的师傅用了什么秘术将她囚禁在此处吧。可是女童口中的青年人又是什么人呢？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女童呜咽着说，一边却伸手要去抓魏思齐的衣服。
这回魏思齐早有防范，侧身躲了过去，可他的举动却激怒了女童，女童凌空一掌便像魏思齐的天灵盖劈去。
“你不想留下来，我便偏要你留下来。”
女童招招出掌凌厉，带着袖风。魏思齐原本并不想伤这孩子，可是在女童的频频攻击之下不得不抵抗起来。好在方才借与女童说话的空隙细细的察看了这里的地形，也越发的游刃有余起来。
“若你将罗芷藤交给我，我可以带你出去。”魏思齐躲过女童迎面的一掌，却被身后突出的尖石划伤了手臂。
“你们都在骗我。”女童现下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顾着更加用力的挥掌向魏思齐击去，“父母也是，师傅也是，都说陪我，但是最后都走了。都在骗我。”
魏思齐躲闪不及，被盛怒的女童击在右臂上，银剑脱手，魏思齐费力才躲过了下一次的攻击。
“若你们都是要走，我只好将你们永远的锁起来。”女童一边笑着一边留着眼泪，那眼泪竟变成了血红色，看起来分外渗人。
魏思齐朝侧边看了看，已经被逼的没有了退路，银剑又被抛在几步之外，已是黔驴技穷。
“大哥哥，留下来吧。”女童抬起右掌，嘴角嵌着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向魏思齐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魏思齐急忙朝右边滚了过去，露出了藏在身后的尖石，那女童本就是牟足了力气冲过来的，发现时已经晚了，一头撞在了那尖石上，尖石没入了颅骨，没有鲜血，却见女童不时的抽搐，看来也是痛苦至极。魏思齐坐在离她不远处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女童的头颅忽然裂了开来，一团黑气冒了出来，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时间满洞的红花瞬间就败了，山洞重归黑暗，看来，术士的法术被解开了。
魏思齐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前行，终于摸到了盛有罗芷藤的骷髅头，半点也不敢耽误，跌跌撞撞的出了山洞。就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山洞忽然轰然倒塌，埋葬了里面的一切。魏思齐愣了愣，将罗芷藤放好，回身朝山洞的方向拜了拜。那女童被那山洞禁锢了那么些年，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只是这设计之人实在可恶，来日定要好好查一查。
魏思齐翻身上马，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已不能动弹，右胸处也隐隐作痛，应是方才与那女童纠缠时伤的不轻，再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下去，可能会更糟。想到这里，魏思齐左手持缰，大喝一声，马儿便朝着山脚奔去。
“公子，下臣方才听见山里传来一声巨响，幸好公子没事。”守山的将领见魏思齐出来，急急地迎了上去，担忧的说道。
因为怕被外人知晓他私底下的事情，他也没让沈明兮在山外等候，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危急的事情。魏思齐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竟坠下马来。
“公子，您怎么了。”守山的将领赶紧围上去将魏思齐扶了起来。这可是左相的公子，若是在天山脚下有什么闪失，他们也必然跟着倒霉。
“找一辆马车，将我送去镇国王府，找掌权郡主的侍女云端让她在偏门等我，不许声张，否则移五族。”魏思齐强撑着一口气吩咐道。
守山的将士赶忙答应下来，一会便准备好了马车，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魏思齐抬了上去，又找了两个伶俐的侍从送魏思齐去了镇国王府。路上，魏思齐气息奄奄，却看着手边的包袱淡淡的笑了，
“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