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千回百转?风平水落

“呦，夫人您怎么来了。”
“陛下在里面吗？”
“在是在，恐怕不愿见您呐。”
我移步就要进去。苏文急忙拦住了我，“请夫人稍候，奴才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苏文出了来，面容微苦，“夫人您还是回去吧，陛下谁也不见。”垂了眼睑，他不愿见我。我趁势便要往里闯，殿外的侍卫挡住了我，我挣扎着冲里面大喊：“陛下，我是证人！秋锁也是证人！我们随时等候诏传！”
两天了，二哥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陛下不过来，也愿不见我。我愈发觉得心里没底，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秋锁她们天天求着我皇子为重，可一想到二哥，教我如何不忧心。午夜梦回，见到二哥离我越来越远，吓得醒来，浑身抖成一团。二哥，我好害怕，我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你，我不敢想。
我去了陛下殿前长跪，谁也拦不住我。
虽已入秋，但正午的阳光依旧如火，秋锁给我打着伞，灵雀给我扇着风。“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走开！走远些！”我呵斥道。她们不敢不从，退到了我的身后，陪我跪着。我直挺着身板，紧紧地盯着那殿门，充满了“斗志”。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救你！二哥。时间慢慢过去，我不断地幻想着，下一刻，或许下一刻门就开了！可是没有，一直没有！烈日当空，刺眼的光束让人只想闭着眼睛。我满脸汗涔，底衣也都贴在了身上。身外越觉炎热难忍，心底却间续生出一股冷气，让人觉得好无力。又是过了多久，觉得身子越发重了起来，肚子越来越沉，竟直不起腰来。渐渐地，头晕晕的，好乏，好累，好想睡。我在边缘上挣扎，祈祷，警示自己，我不能睡！不能倒下！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大步而来，是陛下。当他把我抱起来的那一刻，我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醒来时，在我身边的是二哥。我瞪大了双眼，是二哥！我惊喜地拉着二哥的手臂，这是真的！二哥满脸的不忍，“妹妹受惊了，陛下已经无罪赦免了我。”“无罪赦免？”二哥点了点头，泛着点点泪花，“你怀着皇子，怎么能在烈日下长跪？若是有个好歹，我万死莫赎啊。”不管是因为皇子还是我，他还是放了二哥，所有的努力就是值得的。“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二哥浅笑着摇摇头，“没有。陛下授意，他们好菜好饭，礼遇有加。”“哦？陛下……”没想到他会如此待二哥，我真的错想他了。“陛下审问你没有？”“没有，听闻传了欧阳婕妤问话，事后皇后和她都回了永巷。”她们回去了？我也没心情去了解这因果巨细了，只要二哥没事就好。“哦。你且跟我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二哥微清了嗓子，回忆起来，“那天我接到陛下口谕，令我到兰芷亭献上新曲。我到以后见欧阳婕妤也在，她说陛下传了她来献舞。就径自跳起来，还让我从旁指点。我便奏箫伴音，实则也为避嫌。跳着跳着，然后她……”“然后我都看到了。”我接道。“你都看到了？对了，那天你怎么也在呢，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在亭湖闲步，听到你的箫声，就去寻你，便都看到了。”二哥点了点头，“这样。”我转眸，“二哥不觉得这事蹊跷？这是个阴谋，欧阳婕妤是故意陷害你来打击我。”二哥微微叹息，“陛下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很不简单，早有预谋不说，可能背后还有主谋。”我紧张地望着二哥，二哥转言道：“那天，我很感动。”他看着我，眼神暖暖的。“二哥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我不会撇开二哥不管的。”二哥感动得看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救我，但我看陛下很在意你的态度，我那天提醒你皇子，就是想让你伪装不适，陛下自会顾念，或许能一时缓和。陛下英明睿智，我相信事情终将大白。如今你为了我，不顾皇子安危，公然犯颜抗命，又在烈日下长跪……几次三番的折腾自己，迫使陛下放了我。你要好好跟陛下认错，想办法让陛下心悦。”二哥点醒了我，我这么“护着”二哥，那天的确是太激动了。或许就是因为我的强硬，他才要治二哥死罪。今天我又任性而为，逼他妥协。想起从前为贞儿的事也是如此，郭舍人说，只要陛下高兴，什么都好说。他心里并不好受吧。二哥看出我的懊恼，劝慰道：“当时情况危急，人们通常会做出最本真的反应。你那么做，我真的很感动。”“所以你都一点不害怕会判死罪？”“我怕你有事。”
无言以对。
二哥背手而走，“你如今得宠，后宫之人本就眼热，如今又有了身孕，某些人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因此借机狠狠打击你一下。欧阳婕妤这招棋很高，进则我被降罪，李家朝中无人，家外无力，你在地位和感情上都将狠狠被打击。退则你和陛下感情生隙，就如现在，表面上转危为安，实际上是陷入了另一个困境。而我担心，这步还不是目的。或许幕后人下一步还有更狠的招数……”听言，我一阵心悸，“二哥的意思是？”二哥看着我，一脸的凝重，“你想想看，你怀孕最有可能打击到谁？”“难道是？皇后。”我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两个字，惊得捂住了嘴巴。二哥微微阖眼表示赞同，“不能确定，但嫌疑很大，你若是生了皇子，以陛下对你的宠爱，极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以前你没怀孕都能被迫害出宫，何况现在？”以前？想到从前我更加恐慌，孔雀肴，无头雪女，瘟疫……境况一如当年，这里一直危机四伏。“难道真的是她？”二哥微微思索，““不知道，或许欧阳婕妤知道。皇后也被遣回……或许陛下也已经知道。”
二哥被无罪赦免，我自然要去跟陛下谢恩。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竹简，“平身吧。”他抬了眼，出乎意料地，看着我的眼神柔和若水，“你肯吃饭了吗？”我难为情道：“臣妾是来请罪和谢恩的。”“哦？”他又继续看起来，“为此而来？”“我已经好几天没见陛下了，陛下都不愿意看看我吗？”他摔下竹简，快步走过来贴近我，捏着我的下巴，对着我的眼睛：“你好狠的心。”“陛下。”他痛苦地抽了口气，“你竟然这么对朕，这么对朕的骨肉？”我酸了鼻头，“臣妾也有苦衷，也是不得已。”“那朕呢，朕比不上你的苦衷？你就忍心弃朕而去？朕都没有问你如何选择，你就这么残忍地给了朕答案，你愿意抛弃朕，为他去死。”我听到他声音里那令人心碎的悲伤，堵满了我胸口，带出的呼吸都是痛的。“若不是二哥，我已埋在了雪灾里，倒在马蹄下。我的命，我欠他的。我不能不仁不义，陛下能明白吗？”见他的眉头越凝越紧，我扑到了他的怀里，“倾倾没有选，只是命奉于危难之间。在陛下这里不用选，它随时是陛下的奋不顾身。”他立而未动，声音微厉，“你答应过朕的，你要好好的。你怎么敢在殿前一跪不起。”我立起了身，“倾倾有罪，倾倾该死。”他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捧起我的脸，注视着我，“朕何忍心要这奋不顾身。朕会让你有情有义，所以你放心，朕不会轻易取乐师的命。朕要这奋不顾身在朕心上，更要在朕的手里。朕不点头，谁也动不了。”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掌心。
“陛下，二哥真的是无辜的。那是一场误会。”“朕知道。”“陛下知道？”见我疑问，他笑着，“你的陛下若是这点都看不透，怎么统治国家？怎么征服蛮夷？你以为朕是因为你求情才放他吗？那何以服众？”“陛下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他神秘地一笑，“只从一点。你哥哥要是真的侵犯她，用怎会奏箫引人？恐怕引来的不止你一个吧。”他看着我笑言道。“何况朕传他来献艺，他胆敢轻薄皇妃，不是送死吗？假设是那个贱人主动勾引，同理，她知道朕要来，还要行此举，也是找死。”我点点头。“这本就漏洞百出。乐师在亭台上弄箫，她应该在台下作舞，她在台上就是越礼！何况乐师是阉人，怎会去非礼她？所以，这只能是故意演给朕看的一场戏，一场陷害的戏。”不得不佩服他缜密理智的推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陛下英明。所以陛下才没有在狱中为难二哥？”他微微扬起嘴角，“为难了，你不更伤心？不是要更恨朕？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尽管我这样伤他，他还是为我着想，我感动得望着他，我的阳光，我愿意一生仰首而望。
“陛下看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铤而走险，用尽心机地害二哥？”他抬手揽着我，拍了拍我的肩，闪了几下眼睛感慨道：“朕曾经以为，朕想给的宠爱无需顾忌，可是身处高处会更危险。肆意而为的爱太满。女人一旦心生妒忌，就会丑陋无比。”他认真地看着我，“让你跪着，一是你任性实在可气，二是让这怨怒妒恨少一些，或许烦扰和伤害就少一些。”我欣慰地看着他脸上散发的荣光，就这样看着，浅浅的满足着。这步棋落，这身前身后又有多少步棋暗暗盘算。若再由我任性，又有多少步棋蓄势待发。只恐是棋盘难出啊。
他脸上的荣光渐渐散去，罩上了一层薄雾，“这个贱人竟然敢演戏给朕看，欺君罔上是死罪。”他叹了口气，“朕本不想饶她，但太医说她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先安排她回去。”什么？欧阳婕妤怀孕了？“先？安排……”“一个丑陋的女人怎么配当朕孩子的母亲，以后她就在冷宫好好地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