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有孕在身,越发的倦怠慵懒。总不能一直赖在床上,便和秋锁她们在甘泉宫闲步。
隐约听到箫声,想着合宫之中除了二哥,谁又能吹出如此美妙的曲音。寻着箫声我加快了脚步。虽说我们都来了甘泉宫,见面倒不如在未央宫方便了。二哥来找了我几次,皆因陛下在而未能得见。将食盒转交给宫人也就走了。今个到巧了,真是有心见不成,无心偏巧遇。绕了几个弯,远远地看见二哥立在凉亭中,刚要露出的笑容却僵在了原处……
二哥静立弄箫。旁边的女子姿态妖娆,翩然起舞。那是?欧阳婕妤?她妩媚婀娜,眉宇间颇有些王夫人的韵味。此前颇得宠幸。但她怎么会和二哥在一起?难道他们在幽会?但见她妖娆回转,绕着二哥作舞。转到二哥的眼前,媚眼如丝地望着二哥,娇笑嫣然。二哥闭上了眼睛,不愿相视。依旧演奏着。欧阳婕妤扬起甩袖拂过二哥的脸庞,又一个媚彩的折腰。我正迷惑,“啊!”听得一声尖叫,她似乎没站稳,趁势拉住了二哥,二哥下意识的拖住了她的腰。他们双目相接,欧阳婕妤顺势环住了二哥的脖子。我看得急了,难道她们?又见二哥扶起了她,意欲推开她,不想她却拥得更紧了。我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抖颤!因为映入我眼帘的不远处,还有一个人,陛下!他都看到了!正带着怒气,疾步而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乐师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好大的胆子!我是陛下的嫔妃,便死生都是陛下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那女人哭喊着。二哥看得呆了,她又用力“推开”二哥,“恼羞”地大声哭道:“我没法活了!陛下,对不住了!臣妾以死谢罪!”转身就朝亭柱撞去!赶来的陛下一把拉住了她。那边二哥已跪在了地上,陛下逼视着他,怒光如火。二哥!我顾不上那么多,冲上前去,略过陛下,紧紧地瞪着,看着这个“万般委屈”、“忠贞不渝”泪眼盈盈的女人,她被我看得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不停地后退。好狠的女人!欺辱皇妃是什么罪?!你这是要害死我的二哥吗?见她要躲到陛下的身后,我伸手拉住她,我不能让她得逞!二哥不能被降罪!“夫人,夫人保重身子!”二哥跪在地上,对着我俯首道。“陛下!陛下救我!”那女人对着他求助。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倾倾,朕,在这里。”他的眼神呆怔,语气生硬,看似没有一丝的情绪,实则一触即发。我如何不知这眼神的背后可怕的不可想象。所以,这是在向着那个女人,要治二哥的罪吗?!我想握紧抓着她衣襟的手,但那手因为血液的激愤,竟然有些抖,竟然软地无力。可看着那张伪善的脸,那股血立即就冲上了脑子,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再要扬起手,却一把被他拦下来,“你干什么?”面对他的质问,我瞪大了眼睛,“我教训她!她勾引诱惑二哥!”我委屈地冲着他喊。“勾引诱惑他就应该接受吗?他就是无罪吗?!”他对着我,满眼的愤恨。我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看到了,秋锁也看到了。她就是故意的!”“臣妾不敢有半句假话!求陛下为臣妾做主!若是不将罪人治罪,怎么正宫廷之风!那臣妾不如一死!”那女人依旧“火上浇油”。这状况好像十几年前,皇子闳落水的情形。那个时候的他,还会理智地分析,还会,护着我。正僵持着,跪在地上的二哥留下一行泪,“罪臣认罪,请陛下,夫人保重。”“好,押入死牢。”身后的侍卫就要前来,“慢着!”我喊。他惊愕地望着我,我缓缓跪下:“陛下英明,这是一场阴谋。我和秋锁都是证人。请陛下查明真相,再定罪不迟。”他不为所动。“陛下不信我?”忍了那么久,终究这一刻,泪还是落了下来。“朕有眼睛。”那就是不信我了,强撑的那股劲儿瞬间溃散而去。是的,对一个恋其美色的妃子,信她什么呢。可我不甘心,哪怕就只是贪恋美色也应该有点情意的吧。我拉着他的衣裾,卑微祈求道:“我和皇子一起求求你,好不好?”“带下去!”他喝道。我霍地站起,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涌了出来,挡在二哥身前,该是我报答的时候了。我一脸的坚毅,“你们要带走他!连我一起带走!”“先把夫人带下去静养。”他命令道。侍卫们走过来,“谁敢动我!”“夫人!请以皇嗣为重!请您回去吧!陛下自会明断!”二哥对我跪求道。他望着我,试探孤疑的眼神,在看我打算怎么做。脑海里的片段不停的回旋,是二哥在病榻前照顾我,把我从山脚下救回来,积雪成灾的时候把我的双脚抱在怀里,把我从昂首嘶吼的马蹄前推过去,还有衣裳褴褛,鲜血淋漓地出现在我面前……二哥不能再因为我有事了,我也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我上前一步,平静地问他,“陛下要治二哥什么罪?”“死罪。”他看似更平静。“皇子求你也不行吗?”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却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亮。他靠近我,用手托起我的下颚,似乎想看清我,“你威胁朕?”我都已看不清你,你又如何能看清我,我那泪泉如注的眼睛里的失望。“你为了他,用孩子威胁朕?!”“他必须死!”他忽地撤回了手,对着我吼道。“那请求陛下缓刑!待我生下皇儿,一同赐死李妍。”我说李妍而不是李倾倾,这本身就是对感情的一种否定。他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咬紧了牙,不让疼痛出声。“你要为他去死?”可是真的好疼,我用力想抽脱,他却猛地用力,又将我拉回跟前,“回答朕!”好疼,我骗自己那是疼出来的眼泪,只是疼出来的。“是的。”二哥救我的命已经够我死千百次了。这本身就不由迟疑,也毋容置疑。他的眼神幽深冰冷,“好。”他甩开了我的手臂,“带下去,候审。”留给了我们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下侍卫们面面相觑,苏文为难地看着我们,袖子一甩,“都愣着干嘛,把乐师押下去!”
虽然我为二哥争取了时间,但要证明二哥的清白,毕竟不简单。我知道他一定在气头上,情我已经求了,接下来以理才能服人。我理了下思绪,以我对二哥的了解,他绝不置此。何况即便如此也不会这般“不避耳目”啊。这一定是场阴谋!真相只有一个,陛下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陛下看不到二哥的不情愿和推脱,看到的是那个女人的假意伪装!她分明是想害二哥!不然怎么好巧不巧让陛下撞了去?又是谁去了陛下跟前通风报信呢?我与二哥相依相扶,若是此番二哥受难,那么我?那就是了,或许她想对付的人是我,所以……我觉得已经想不下去了。我要去问问二哥,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夫人请回吧。”“大胆!我你也敢拦!你让我进去!”“回夫人,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得与乐师相见。”我望着那上了锁的囚室,不知道二哥在里面什么境况。“谁负责审问?”“回夫人,奴才不知。”难道他要亲自审?我叹了口气,“这个食盒帮我交予乐师。”秋锁将食盒递与那厮,那厮拱手道:“回夫人,陛下有旨不得传送任何东西。”“什么?这也不行?!”我示意,秋锁塞了些银子给他。那厮却谢绝道:“陛下有旨,奴才们不敢违抗。夫人放心,乐师的三餐都会准时供予的。”“你!”“奴才是奉旨行事,还请夫人恕罪。”我第一次被下人如此对待,局促间也体会了次当年王夫人的心情。是尊是卑,是好是坏不过在你的唇齿之间。这是不给我们“串供”的机会吗。我惶恐却又无奈,若你心中已有论断,我又如何有胜算。“你们给我听着,若是敢对乐师照顾不周,言语无理,少了一根头发都小心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