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珠联璧合?惊变（下）

两天后，郭舍人来的时候我还发着烧。
“南少使仍然一意孤行？”“皇上要你来传什么话，直说吧。”我有气无力道。“皇上恩准公主回去陪伴其母。”“哦？谢……”“先别忙谢，少使不能去永巷，公主也不能再回未央宫。”“什么？陛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望着雾气中的郭舍人，悲痛交加，心如刀绞。胸口堵的提不起下一口气，哈哈，我好恨，我好傻，他对贞儿的寡情凉薄，我看在眼里还不引以为戒吗？如今亲自体会了那份苦楚，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例外。郭舍人扶住颤微颠步的我，“南少使保重身子。”我挥袖拂开了他，“保重？陛下不让我保重，我如何保重？”郭舍人叹了一口气：“少使，这公主的事，陛下不是恩准了少使吗？”他略微挑了一下眉毛望我道。我知道他意有所指，我让公主传达的是我和她都想回去陪伴贞儿，不是只想让公主回去。“陛下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摇头，不，不行，我不能连累小公主，有什么办法呢，什么办法。我急得乱转，我怎么能让公主不回去呢，贞儿一定恨死我了，有负所约不说，公主已经来了未央宫，却要被送回去。她一定会误会我的。怎么办，怎么办。“锁！对！玉锁！陛下说过，我可以凭它来满足一个心愿。”我便慌慌张张的去拿玉锁。郭舍人拉住我：“南少使，万万不可啊，你要为了此事如此，岂非宣告与皇上恩断义绝啊。皇上岂不伤透了心哇。”见我怔住，他又道：“皇上乃天子，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皇上不同意是皇上舍不得你，皇上不惩罚你是皇上疼惜你。少使怎么能再步步紧逼呢。皇上已经妥协让公主跟着您，跟着您总比跟着她娘亲强啊。您却毫不承情，少使不能做糊涂人啊。”“我……”没想到皇上竟想让我代养公主，郭舍人说的在情在理我也一时语塞。“其实陛下这一个月也是食不知味，夜难安寝。少使怎么不知道体恤陛下啊，说句不恭的话，您虽是少使，皇上对各宫也未及这般啊。再说了，南少使要是真想帮她们母女，跟陛下这么僵着可不成，只要陛下开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昭瑄愚痴，如此后知后觉。多谢郭大人指点。有劳您带我见陛下一面。”是啊，我确实把他对我的宠爱当成了恃宠而骄的资本。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还有没有失眠，梦里可曾有我，此刻的我只想立刻见到他。“唉，这就对啦。南少使，请。”
未央宫，宣室殿。
殿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郭舍人要去通报，我对他摇了摇头。
“皇上，再喝一杯嘛。”“好，好。”粉黛丛中的他左拥右抱，醉眼迷蒙。“喝臣妾这杯。”“喝臣妾这杯。”“喝臣妾这杯嘛。”他接过怀中美人的一杯一饮而尽。“好，好！”众女子一齐鼓掌。他在那美人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又端起一杯酒给旁边的一位美人：“你也喝！喝。”那美人也一饮而尽。“好，到朕跟前来。”便一把将那美人拉进怀里，爱抚着那美人的脸……
我已经看不清楚下一刻了，心里一阵阵酸楚翻涌，胸口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如此快活，过得那样好，怎还会惦记我。眼前的景象瞬间抹杀了我的所有痴心，扑灭了我的希望之火。何谓之伤痛，伤到痛处便是将伤的力气也消耗殆尽，痛亦无处遁形。我再也无法多呆一秒，转身逃开。
“站住！”他喝道。我停了脚，缓缓转过身，泪渍未干。他眯起眼睛似乎想看清我：“这谁呀，怎么这么没规矩？怎么没人通报就闯进来！”“回陛下，是南少使。”郭舍人从殿外进来回道。“南少使？贤良淑德，通晓大义的南少使也不懂规矩吗？怎么，郭舍人没把话带给你吗？”我望郭舍人，他便低下了头。原来他在中间做了好人。“你们不是都对她好奇吗？看看吧，这就是曾经宠冠后宫的南少使。”他对着身边的美人道，刻意加重了“宠冠后宫”几个字。曾经？我在心底苦笑，是，是曾经。“呦，咱们陛下是圣明之君，自然雨露均沾，你要是想着独宠你一人，就大错特错了！”“对！大错特错！”他应着。他怀中的美人道：“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啦？”“不知天高地厚！”他用手点指着我厉声重复着。那怀中的美人嬉笑着，顺手将吃剩的果壳丢在了我的脸上！不及躲闪的我只能默默承受着，没有一丝尊严的承受着。我会记得这一刻的，眼泪洗刷不了我的屈辱，你竟是如此“好好待我的”！“你们知道她什么身份？！”他吼嚷道。那美人不屑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就是个少使啊，上面还有长使、良人、美人、夫人和皇后呐。”“不对不对，少使就是陛下很少使用的女人。呵呵，是不是啊陛下？”旁边一美人嘲讽道。他用手点着那美人的鼻尖，不带情绪的说：“错，朕还未曾使用，未曾使用。”使用？当我是什么？物品？工具？原来我在你心里不过如此。然而这一切就在你跟前上演，这些经你暗许的羞辱、中伤被无限放大，如一支支利剑齐齐射向我的心。心底的痛如暗涌喷薄，绵延不绝。这挖心蚀骨的教训让我不得不承认是我高估自己，看错了你！“未曾使用？恐怕不解风情，真是无福之人！”那怀中的美人接道：“听说出身商家，低贱之人，能懂什么风情，真是委屈了皇上！”又扯着他的衣裾嗲声道：“还是咱们姐妹贴心，是吧皇上。”那些美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嘲笑讥讽，讨好迎合。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大雨滂沱的夜晚被人抛弃的一只狗！一只流落街头，人人弃嫌的狗！紧握着拳头，指甲快陷进肉里，委屈化作泪水倾泻，却成了别人耻笑的料柄，成了别人不屑的凄楚与悲情。一个美人端着酒樽走到我身边：“啧啧，瞧瞧，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着就把酒樽里的酒全都泼在了我的脸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啊，哈哈。”然后是其他美人的哄然嘲笑。
我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夺门而出。大声地哭着，跑着。
片刻后，郭舍人追到了明昭宫。“南少使，身子要紧啊。陛下定是以为奴才将话带到，以少使的性子定然不肯回头，才以酒消愁，刚刚那都是醉话啊。”“不，他很清醒，很快活。郭舍人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与陛下恩断义绝，是陛下要与我恩断义绝啊！”我撕心裂肺地哭诉着。“陛下已经斥退了她们。陛下心里还是有少使的。”“没用的，没用的！有些话说出来，有些事做出来就收不回去了！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它刺得我千疮百孔，伤得我体无完肤。而陛下就在默许！在助威！让我情何以堪？如何自处？”“奴才知道南少使受了委屈，陛下此举正是想让少使知道，若没有陛下平日的庇佑，少使的处境就和刚才莫若两样！”我擦了擦眼泪，止了哭腔：“郭舍人，多说无益，你于我准备三尺白绫，昭瑄以死谢罪！”
“你敢！朕不准！”他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我为之一怔，又迅速从锦盒中拿出玉锁，双膝下跪，将玉锁举至头顶。“贱妾但求一死，望陛下成全！”他的双脚向后移了两步，口中喃喃道：“朕让你用它求生，你却用它求死！”突然又快步向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一直将我逼退到墙边，将我的双手按在墙上：“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怎样？！是谁当初满口仁义，望朕广授恩泽，刚才看到了朕雨露均沾，现在又在这寻死觅活！啊？”他怒睁着双眼逼视着我，大口大口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他多日未修理的胡须，忿然紧锁的眉头，我的心又抽痛起来。他始终牵动着我的每一跟神经，哪怕我觉得我们的缘分已尽。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爱与痛的边缘，饱受折磨。我好想求求你，放过我。他凝视着我噙泪而哀楚的眼睛，松开了我的手。丢下了一句：“照顾好南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