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苏子卿（上）

很多人都知道，苏子卿的医术好，却不知道苏子卿的医术师承何处。
我来自巫山，来自那个人人惧怕的，毒物遍地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我的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种温疫袭卷了我们的村子，很多人都死了，已死的人就地火化，村子里一时间火光四起，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死亡的人数依然在加剧。
我抱着娘和爹的尸体，坐在那里哭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渐渐感觉到自己正变得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浑身无力，咳嗽不停，头晕目眩，身体发冷。
快要死掉了吧，这场灾难，没有谁阻止得了。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将我拉起，随后火把落在了娘和爹身上。
哭泣着，叫喊着，想去扑灭娘和爹身上的火，可惜无济于事。
“孩子，跟我走吧，这个村子已经没希望了。”拉我的那个男人眼里都是沉痛与绝情……
就那样，我跟着他去了巫山。
乖乖喝下他给的每一碗药，身体的确有好转，我活了下来。
他要我叫他爹爹……于是，我又有了个亲人。
他说他叫令狐原飞，最喜欢孩子。他说要治好世上一切怪病。
他说他曾经见过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他说我们的样貌很像……
在巫山上，爹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弱小的我，巫山山上长年被冰雪覆盖，天气很冷，冻得我发抖。爹爹便下山买了狐皮衣料，亲自为我缝制棉衣。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就像是梦一样，美好而又温馨。
爹爹的医术很利害，无人能及。上得巫山的人，无论伤得有多重，爹爹都能把他治好，似乎那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爹爹就能让他恢复过来。
那个时候起，爹爹成为了我心中的神。我要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
我对医术很感兴趣，连爹爹都夸奖我是天才。
为了让我提升医术，爹爹常常带我下山为人诊病。
我开始觉得，治病救人，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十五岁那年，我在山下遇见了一位女子，她待人彬彬有礼，谈吐举止落落大方，很快，她就夺走了我的心。
相识五六天以后，她说有一件事要拜托我。
跟随她来到了客栈后我才知道，她要拜托我的事，是救她的夫郎。
原来她是有夫之人，相处这些天，我竟然不知道她是娶过夫的。
她说她们本来打算到巫山去找神医的，可是去到巫山的路途太远，神医又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巫山山上常年被冰雪覆盖，恐怕对夫郎的病情不利。加之前些天夫郎病情发作，所以行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突然间，发觉自己很失落。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喜欢自己，而是要让自己为她的夫郎诊病。
“他的病，我恐怕治不了。”看了看那男人的病情，三种病加上一种毒，似是被强行压制了很久，最后一次性的爆发了出来。我很无奈的给了她这个结论。我是真的治不了，并不是我不肯治。
“相处这些天下来，我知道公子你是好人，公子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只要你救下他，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要我做什么都行，听凭公子吩咐。”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这……”女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犯了难。
“罢了，去巫山吧，我为你们引路。”
“可是万一神医他不肯露面，不肯救他……”
“神医是我的师傅。师傅会救他的。明天一早启程。”我恨自己，恨自己这么容易就把别人放在了心里。
看着她二人感恩戴德的向爹道着谢，别提当时我心里有多苦了。
我面无表情的送她们离开，将那一份不该有的悸动亲手埋葬。
爹拍了拍我的肩，没说什么。
为了忘记那个女子，我将精力全部投入了医药当中。潜心修行医术。
两年以后，几个被爹救过的人簇拥着一个披着厚厚衣服的清瘦男子上了山来。
那个男子跟我差不多大，一副淡然超脱，看透一切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来自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那些人刚到山顶就喊起爹了。“神医，神医，快出来啊，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啦。”
说来也怪，爹他平时最厌恶这种大呼小叫的人了，这一次却是应声而现。还一副喜悦的表情。
“看看，这就是你那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怎么样，现在还认得出来么，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救出来，不少人受了伤，神医你可要给兄弟们好好治上一治啊。”
“好说，好说。里面请。子卿啊，子卿。”叫我了，我忙出去迎接。
“子卿，好好安顿他，他是你哥。”我疑惑地看着那人，高贵，脱俗，谪仙，落入凡尘的仙人。
他随我到了屋内，我将一切打点好，让他休息。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床上打量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哦，好的，哥……哥哥。”神医说他是我哥哥，有这样一个仙人般的哥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呢。
“你在神医身边多久了？”他问我，声音也是极好听。
“十年了。”我有些好奇，他问这个干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待在那里，等待着神医的到来。
“儿子……”神医进来了，叫的却不是我。看着神医坐到了那个男人床边将那人抱在怀中的场景，心里有些酸酸的。这就是家人团聚啊。
“子卿，来，给你哥哥见礼。”爹笑的泪水都流了出来。第一次见到爹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弟弟，也没有爹娘。”那人说的淡漠，没有一丝感情。
“小雪，你，你这是不认爹爹吗？你可知道这些年来爹爹有多么想你。你怎么忍心这么伤爹爹的心啊。”
“你是我爹吗？这十几年里，你都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吗？”说着泪水流下，他扯开了身上的衣服，那清瘦的身体上遍布了各种伤痕，没有一处完好……
“都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没用，保护不了你，爹爹该死，爹爹该死。”爹为男子揽上了衣服，紧紧将男子抱在了怀中。
第二日，爹他，要我走。
鸠占鹊巢，我占着别人的爹爹太久了，现在爹的孩子回来了，我的确该走了。
那一日，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别人的替代品。神医他当年的孩子被人抢走，他忍受不了那种失子之痛才会收养了我。把我当做了他的亲生儿子来养。
那个人叫令狐雪，是令狐原飞的独子……
下了山，我拿着爹，不，应该称之为师傅，我拿着师傅的书信到了杨树镇九品县官的府上，师傅说，他对府上的人有恩，府上的人不会亏待我。
在府上住了一段日子，知道了那个县官的秉性还是很好的。虽然她的官位很小，但她为官清廉，执政为民，深得人心。我成为了她的独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听闻当今二皇女登基，大皇女凯旋而归时女皇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女。二皇女成为了新任女皇，天下得以统一。
没过多久，选秀开始了。这次选秀不同以往，女皇要求所有官员有儿子的都要把儿子送到宫里。
不知道女皇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这一次的选秀，我没能幸免。
原本离我远隔千里没有一点关系的女皇，现在倒是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储秀宫，在那个地方，我活得下去么？
算了，自己只是一个孤儿罢了，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依然会是。
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需要我。再怎么努力也是一样，在爹爹的眼里，永远抵不过那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曾经同爹爹一起下山为人诊病的日子已然是过眼云烟，不是我的，终究抢不来。当初自己喜欢上的那个女子是，神医爹爹是，现在这个为官的娘亲也是一样。
飘零于世，这就是自己逃不开的宿命吧。
跟随身前的人，我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这里有太多的年轻男子，形形色色，姿态各异。
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有着怎样的家庭，怎样的身世背景。
“我不管你们是谁家的公子，背后有怎样的势力，你们既然到了这里，就给我安分守己，本分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别惹杂家不顺眼，杂家手中的鞭子可是对事不对人的。你们日后都是有机会伺候陛下的，伺候好了，成为妃子，那是你们的荣幸，伺候的不好，吃点苦头也是少不了的。你们给杂家好好学着伺候人的技术，否则陛下不满意挨了罚可别怪杂家没有提醒你……”
前面讲话的人尖细的嗓音刺得我耳朵生疼，好想要离开这里。
我想一大帮男子一样，低头应了声是。
因为人太多，我们没有单独的房间，都是四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
现在开始，我会走上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吧。
那个女皇会是怎样一个人，自己又要多久才能见到她？一切都在未知中默默地进行着，而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未完待续-）